第三十七章 夜雾腥臭
廖秉仲摘下帽子,露出光光的脑袋。他一脸阴沉,通红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逼人的剑光,那抹笑意早已从他的嘴角消失,如今停留在双唇间的是妒忌和厌恶。这两种情感就像两条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让那些通过这里的鲜血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午夜的都市充满了神秘色彩,如果你是一个喜欢夜生活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夜幕的每一个戏份所吸引。夜色包裹着城市敏感的棱角,就像皮肉包裹着人们活跃的心房。扩散开来的夜雾遮挡了人们审视城市的眼帘,却给人们一种心灵的解脱。
何俊提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从火车站走出来,来到广场上。他刚掏出手机,一个人影就从他身后的花台钻了出来。何俊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阿娇,是你吗?”他盯着这个女人苍白的面孔。在灰蒙的路灯下,这张面孔显出一种与夜色非常匹配的美丽。
孟娇点了点头,为对方立即认出她感到有些失望。
“整形术果然让人刮目相看,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你了。”何俊得意地笑了笑,“你的神情和眼神始终没变,这是再高明的整形术也无法改变的。”
“所以万事万物都不是绝对的。”
“没错,可这已经足够了。”何俊伸手抚摸着这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阿娇,你躲在花台后干什么?”他注意到这个女人裹着一身黑衣服,“为啥打扮成这个样子?”
孟娇摘下帽子,谨慎地朝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怕被人跟踪。”
“被跟踪?”何俊一脸迷惑,“被谁跟踪——葛老板吗?我不是已经将钱全部还给他了吗?”
孟娇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有些不安,“你瘦多了。”
何俊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用肉体兑换金钱的代价,你放心,我还很健康。”
两人相视一笑,发现对方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孟娇的脸色很憔悴,身材还是那么性感。即使在这样的暗夜里,她身旁的男人也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的那种能激发欲望的魅力。
何俊为自己能回到这个女人身边感到兴奋。他激动地将女人揽入怀抱。女人轻轻挣扎着。“不要乱来。”孟娇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在云南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在回忆和你相处的片段……你住哪里?”何俊没有放手,反而将女人抱得更紧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如果不是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他会以最快的速度退去女人的衣裤。他多么希望能真正地和相爱的女人融合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欲望和金钱。
“你的健康程度确实出乎我意料。”孟娇朝他的身后望了望,“你走出车站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吧?”
“我现在已经是自由人了,谁还会来打我的主意。”何俊打了个哈欠,“无债一身轻,我现在才领悟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阿娇,你放心,我会找个正经工作好好干的,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先别说这些,我们快离开这里。”
两人来到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了。在靠近河边的一个宾馆门口,两人下了车,走进了宾馆。刚走进房间,何俊就迫不及待地将孟娇抱上了床。
何俊熟练地脱去了孟娇的衣服,一边享受着这个过程所产生的快感。当这个女人诱人的身躯完整地展现在他面前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又享受到了一种占有女人的快感。这种占有是无限期的,是没有道德约束的,甚至是粗暴的。他没有注意到从这个女人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忧郁,他的目光全部落到女性最美丽最神秘的部位。
他微微笑了笑,这一笑意让他英俊的面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狰狞。
这个夜晚注定是疯狂的,是漫长的,更是一次人性的复苏。他将和这个女人完成一次或两次真正的性爱,而不是那种肮脏的性交易。
他脱下了自己的衣裤,准备采用最直接的方式完成第一次亲密接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使用一样东西。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还有一点尊重的话,就该使用那东西。他又不禁笑了笑。
“等我一下。”何俊赤裸着跳下床,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盒避孕套。
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他惊叫了一声,慌忙用双手掩住自己的下体。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侧过身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当她发现屋里多了一个男人后,也惊叫了一声,匆忙钻进了被窝。
“对不起,打扰你俩的好事了。”来人一脸冷漠地走到床边,坐到一把椅子上。
孟娇觉察出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缓缓探出脑袋瞅了来人一眼,倒抽了一口凉气,又钻回被窝,在里面哆嗦起来。
何俊慌乱中找到了自己的裤子。他穿好裤子后,瞪着这个陌生人,说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问一下蜷缩在被窝里的女人就知道了。”神秘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嘴角浮出一丝讥笑。
何俊瞥了一眼那个被浅蓝色被子包裹的优美的形体,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意识到孟娇一定和这个陌生男人有染。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他首先考虑到要迅速扭转这个尴尬的场面,让自己的尊严得到有效维护。“我不管你和孟娇曾经是什么关系,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我才是她的男友,你的闯入已经构成涉嫌侵犯他人的隐私罪?”
“你的意思是让我马上离开这个房间?”陌生人的嘴角仍然保持着微笑。
“没……没错,否则,我……我要控告你。”何俊赤裸的上身挂满了汗珠。
“那好,我这就走,你们继续玩吧。”陌生人站起来后,不紧不慢地朝房门走去。
孟娇忽然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你别走,我求你别走。”她的嗓音似在哭泣。
陌生人立马停止了脚步。
何俊惊住了。他望着裹着被子靠墙而坐的女人,低声说:“你在干什么?”
孟娇没有理会她的男友,继续对陌生人说:“廖哥,我错了,我对不住你。”
廖秉仲摘下帽子,露出光光的脑袋。他一脸阴沉,通红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逼人的剑光,那抹笑意早已从他的嘴角消失,如今停留在双唇间的是妒忌和厌恶。这两种情感就像两条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让那些通过这里的鲜血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一看到这张脸,何俊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好似有许多虱子爬上了他的肌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故作镇静地说道,为自己差一点没和床上的女人发生关系感到庆幸。
“怎么回事?你很快就会知道。”廖秉仲走回床边,猛煽了女人一耳光。孟娇哀叫了一声,却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你干吗要打她?”何俊气愤地说道,但不敢出手。
“我打自己的女人,关你屁事。”
“你的女人,什么意思?”
“她没有告诉你吗?哦,当然,她怎么可能告诉你?一旦她告诉了你,你还能爱上她吗?小子,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还不赖,就敢霸占别人的女人。男人光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是没有用的,假如一个男人只能依靠自己的面孔博得女人的欢心,那这样的男人跟那些妓女有什么分别?”
何俊感到内心受了很大伤害,“你少来这套,我完全养得起我喜欢的女人,以前的那个好赌成性的何俊已经死了,现在的何俊是个用于面对现实、敢于承担责任的男人。”
“说得真他妈的好听。”廖秉仲坐回椅子,点燃了一支香烟,“不要以为你在云南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只有那些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干那种事。”
“你……胡说,我……干的是……正当职业。”何俊结结巴巴地说道。在柔和的灯光下,这张俊俏的脸毫无血色,并被恐惧笼罩着。
“但愿你没有染上性病。”廖秉仲朝他喷了一口烟雾。
“你在瞎说什么?”
“我挺可怜你的,你能在这么一年多的时间里还清那笔庞大的债务,确实付出了许多,这也包括男人的尊严。不知道你对‘尊严’这个词语怎么理解,在我看来,这个词语和金钱一样重要,如果一个男人丧失了尊严,这给那些富婆豢养的宠物有什么分别?”
何俊瘫坐在了床边,将脑袋埋在膝间抽噎起来。
“求你不要再说了,他已经够难受了。”孟娇乞求道,一手搭在何俊的肩上。何俊甩开了她的手。当一个男人的痛楚被同类戳到时,都会显出这个样子。他越是想平静下来,越是办不到。这个伤疤已经被揭开了,无边的疼痛正持续不断地袭击他的神经。他很难在短时间内回复常态。男人往往比女人更看重“尊严”这个词语,尽管有时他们会漠视它的存在,但即使在寻欢作乐时,这个天生就喜欢纠缠他们的词汇会不间断地扰乱他们亢奋的心情,让他们想起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
廖秉仲慢悠悠地抽着烟。他已经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反而,为这个男人的处境感到难受。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有的人很难维持那一闪而过的邪念,因为他的内心世界没有完全被阴影所侵蚀,手臂上也不可能永远沾上血腥。无论是谁,只要理智尚在,都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坏蛋。在我们身边,单纯用正邪来区分世人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更多是拥有多重性格,这些性格纠合着水与火的特质,包含着贪婪与平实……总之,人类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们总在试图研究大自然的一切规律,却慢慢忽略了自己的本性。当然,这可能是好事,如果一个人过分了解自己的性格,这会让他活得很累。
此时此刻,廖秉仲的心情确实格外复杂,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预先设计的一场戏竟然没有一丁点刺激,变得充满了艺术味。一对恋人原本会在床上折腾个你死我活,由于他的出现,情调被破坏了,还让这个温情的屋子笼罩在一种悲剧的气氛中。
他似乎已忘记了今晚到这里来的目的,更忘记了此刻正在安慰那个受伤男人的女人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之一。他盯着自己落在地板上的影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还有些尴尬,就像一个寄居在亲戚家的孩子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够了,够了,我们来说正事吧。”他扔掉烟头,妄图使自己的嗓音变得粗鲁起来,“你那些事我懒得管,现在我只想理顺一下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坐在床上的一男一女不安地望着他。
“什么关系?”何俊将掉在地上的那盒避孕套塞回了旅行包。
廖秉仲冷冷一笑,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定义,8年前,就在我从石林古镇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两个年头,我和葛老板的养女——他表妹的女儿结婚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石林古镇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吗?阿娇知道一些,她曾经在那间我专门为她布置的老屋子里见到我是怎么为一个女人割掉手背上的一块肉的。”他指着手背上一块还很明显的伤疤,朝坐在床上的男人炫耀了一下。
廖秉仲又点燃了一支烟,随手抹去了嘴唇上端的一颗黑痣。
一缕缕烟雾从他那张难看的嘴唇冒了出来,变幻成各种形状飘舞在宾馆房间特有的空气中。“这可能说明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痴情的男人而言,这道伤疤会让我富有魅力,至少在心灵上得到满足。这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这一年多来,每当我看到这个伤疤,就不由得感到自豪。”他盯着何俊的那张忧愁的脸,发出一声叹息,“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拥有一张迷人的脸蛋,我拥有的只是自己的信念和勇气。你的这张面孔既能带给你希望,也能带给你奢望,我的信念和勇气却能让我比你们这些长相英俊的男人活得更坦然更自在。”
“我很少为自己的长相感到自豪,因为这张脸带给我的更多是悲凉。”何俊的嘴角挤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能理解。”廖秉仲的语气竟变得异常温和,就像在茶馆里同友人聊天,“男人之间的差距不局限在相貌上,更多是在事业上、在胸膛里。很多男人都会犯一个错误,那就是为所喜欢的女人烙下心病,这块心病会发展成一块恶性肿瘤以致威胁到我们的生命。男人非常可怜,我们既要忙于爱情,又要忙于事业,当爱情和事业发生冲突时,大多数男人会选择爱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原因很简单,事业随时可以起步,爱情却不能。一旦我们失去了一段爱情,要想重新再来,几乎不可能。我也得了这样的心病,别看我在事业上得心应手,可每晚一想到那个女人正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我就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何俊好奇地问道,眼里射出鄙屑的目光,“真想不到你会被一个女人折磨得这么厉害。”孟娇企图阻止他发问,却没有办到。
“你想不到?”廖秉仲朝地上吐了一沫口痰,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何尝能想到?从她初中毕业后,我就喜欢上了她,我总以为我是为她而生的。我宁愿为她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一个男人不要太过吝惜自己的生命,否则,我们就会失去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我使尽伎俩,都是为了博取她的欢心,她却始终对我不理不睬。为了忘记这个女人,我在24岁的春天南下广州,可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忘记她。不久,我听说她嫁给了一个专门培育花卉的有钱人。这个男人有多处房产,还是一所重点大学园林规划学院的客座教授,比她大了整整15岁。这个消息就像初夏的一道闪电几乎击碎我的心房,不过,我慢慢振作了起来。我意识到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像这样的女人,我身边随处可见。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她和那个男人离婚。他们结婚不到两年,就宣布离婚了,这本是个好消息,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找了各种理由来解释这一点,最终,我得出结论:我太爱她了,尽管我不断更换身边的女人,却一直忘不了她。我希望她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没想到这种幸福是用墙纸做的,根本经不起时间的挑拨。”
“为这样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伤心落泪,值得吗?”何俊轻声问道,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姓名。
“当然值得,爱情这东西,就像毒品,一旦沾上,要想戒掉就难了。”
“后来怎么样?你不会又回到她身边吧?”
廖秉仲冲何俊笑了笑。“没想到男人之间果真有默契。”他深吸了一口烟,“没错,我又回到她的身边,而且……”
“你们结婚了。”
“他妈的,你还真是个人才。”
两个男人笑了起来,这反倒让一旁的孟娇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神情也没那么紧张了。她观察着这两个男人的神态,心想,这就像一对分别多年的老友在大街上邂逅后准备畅谈一宿。
“是的,我们结婚了。这段婚姻注定也是短暂的。由于我俩的性格和生活习惯相差太远了,在三年后的一个春天的午后,我们走进了民政局。第二天,我就来到了这座城市,并以最快的速度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是想尽快摆脱一段感情。”廖秉仲通红的眼睛里迸出忧郁和多情的光芒,“我真他妈的不幸。不到两年,老葛的养女就出了车祸。当我将她送进医院后,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在断气之前,她对我说了一句话:不要打她养父的家产的主意。”
“这个女人很聪明,也看得出来她对你很有感情。的确没人能摸透葛老板的脾气,这个老家伙的心比海底还深。”何俊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对那笔家产一直很感兴趣?”
廖秉仲不置可否,大概是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瞅了孟娇一眼,这一瞥短促而包涵深情。“婚后的第二天,我就与阿娇相识了,那时,她还是一个进城不久的打工妹。由于我的介绍,她进入老葛经营的一家酒店做了一名前台接待,不久,她就和葛老板粘上了。我不知道是她主动勾引我岳父的,还是那个老色鬼找机会强奸了她,总之,他们好上了。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干爹和干女儿的关系,只有我知道他俩的真实关系。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阿娇都没有来往,她怕被那个老家伙知道。”
孟娇低下了头,这让廖秉仲感到了一丝欣慰,何俊的眼中却射出了妒忌的火花。
廖秉仲扔掉烟头,嘴角含着一丝甜腻的笑意。“我老婆出车祸去世后,我和她又……”
正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屋内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廖秉仲向坐在床头的女人示意了一下,孟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起身朝房门走去。她刚打开门,一个纤细的身影就闪了进来。
当来人站到柔和的灯光下后,廖秉仲惊得目瞪口呆。
来人是葛小艾。
其他信息
- 书名:
- 潘多拉的阴谋
- 作者:
- 萧子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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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 绚烂的都市星空下埋藏着一条通往完美爱情的神秘之路,曲折浪漫,惊险纯真,每一次沉浮都因一个女人而定。这个潘多拉式的惊艳女人既是整个爱情游戏的轴心,又是情感噩梦的根源。她能轻易地捆缚住两个深爱她的男人,却无法逃避命运对她的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