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饿狼
我经过严格的野外生存训练。在这种情况下，我清楚地知道，站在自己背后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狼！
我有些吃惊，对着通讯器说道：“能测出对方的方位吗？”
“不行，测不出来。对方的频率不在我们无线电台的监测范围之内。不过已经开启了干扰信号，对方很快就会失去我们的位置。”
“估计又是那群跟狗一样甩不掉的佣兵！”我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夜空，对着步话机说道：“预计明天就能进入沙漠。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我们要趁今晚上好好休息，恢复一下体能。半个小时之后停止前进，全部就地休息。希望那些佣兵已经追丢了我们的位置。”
在漆黑的寂静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夜晚中，两辆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公路早已经到了尽头，这里是一片四周空旷、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十几个人从车上下来，一个个伸着懒腰，舒展着在车里压抑了一天的身体。空气很是清新，但是气温很低。
为了避免暴露目标，没有升起篝火。而是每个人取出携带的单兵口粮和淡水补充了一下，然后各自铺好帐篷和睡袋，开始休息。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休整以恢复体力，因为明天就要进入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我刚钻进睡垫，眼皮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沉来，一天的疲劳让我很快沉沉地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忽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动静给弄响了。
“啊，啊……哼……”忽然一阵轻微响动把正在睡眠中的我给弄醒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这样特殊的声音总是格外清晰。我听得很清楚，这是孔雀和鬼魂两个人在帐篷里偷偷“战斗”的声音。这两个家伙是一对情侣，但没想到在这苍茫的西部的夜晚竟然还有心思干这事，或许是别有一番情趣吧。
我翻了一个身，竭力不去听这个让人销魂的声音，可是那呻吟声好像长了翅膀一般，自动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听了没一会儿，我就感觉全身难受，一股无明火往上嗖嗖地蹿起来，仅剩的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我无奈地坐了起来，叹道：“妈的，半夜三更弄这个，也不嫌累……”
我拉开帐篷走了出去，披上了一件外衣。从睡袋里钻出来，外面清冷的空气立刻让我感觉浑身精神抖擞了一下。正在放哨的东风看到我出来，不由好奇地问道：“队长？”
“你回去睡吧。”我摆摆手，“我来放哨。”
“可是还不到换哨的时间呢。”东风说道：“还有一个小时呢。”
“没关系，”我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你回去睡吧，让我来。”
东风回去了，就剩我一人在这里。抬头看去，天上的星星异常清楚，漫天星斗，在城市里可见不到这种景象。我待了一会儿，可能由于天冷的原因，就感觉自己憋了一泡尿。
我往前走了两步，前面有一个陡坡。我往下走了两步，然后闭着眼睛淅淅沥沥地撒起尿来。尿液撒完，被凉风一激，我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战，感觉真是爽呆了！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
我就那么愣愣地站着，不敢回头。不，不是不敢回头，而是不能回头！
我站在下坡，在上坡却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谁的身体会那么矮？除了小孩子！可是我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小孩子！
我经过严格的野外生存训练。在这种情况下，我清楚地知道，站在自己背后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狼！
狼性狡黠。它会模仿人类，拍别人的肩膀。等那人回头看时，狼便暴起，一口咬住人的喉咙，当场毙命。我知道狼的这个特点，所以不能回头。但是，不回头，也不能这样一直背对着狼吧。这样狼失去了耐心，早晚会发动攻击的！
关键的是，现在我的双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这个时候只能无奈地咬紧了牙，看来只有空手搏狼了。人毕竟不是野生动物，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猛地遇到一只模仿人类动作的饿狼，任谁都会毛骨悚然的。我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过了头！
“呼！”一阵腥风立刻扑面而来！果然不出所料，那狼张开了大嘴，狠狠地奔着我的喉咙咬了过来！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处于下坡，一个低头，正好躲过饿狼的这一嘴攻击。接着捏紧了拳头，朝着还没缩回去的狼头就是狠狠的一记上勾拳！
“哼哈……”那狼的下巴中了力量十足的一拳，低声惨叫了一声，竟然一下被掀翻在了地上！我没有犹豫，立刻跳了出来，照着躺在地上的狼头又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那狼看来是只捕猎经验十足的老狼，也许以前还吃过人，反应十分机敏。不等整个身体站起来，就地一个打滚，直接避开了我的一脚。接着一个翻身蹬地，后腿拨得地面尘土飞扬，在黑夜里像支箭似的又向我扑了过去！
狼是夜行动物，双目在夜间视力极佳，比人强上百倍！而这个夜晚又正好黑漆漆一片，连点儿月光都没有。那狼身上的深灰色跟黑夜完全融为了一体，它的行动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能通过声音来协助判断这野兽的动作！可是等我听到大狼扑上来的声音的时候，也已经清楚地看到了狼嘴里那白色的獠牙，就在我面前咫尺的距离！
我瞬间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一个侧身闪避，那狼牙就贴着我的脖子窜了过去，扑了个空。但就在同时，狼爪子顺势撩了一把，“刷”的一下在我的膀子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这一痛，让我的一点儿恐惧全部变成了愤怒，还残存的一点儿睡意立刻无影无踪了，心里的战意也一下被勾了出来。我立刻转过身体，慢慢地弓下身子，紧紧地盯着那绿莹莹的狼眼，跟那只大狼对峙了起来。
也许是观察到了我不是一个普通猎物，这只大狼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在那匍匐着身体，一动不动的，身体弓了起来随时准备进攻。狼嘴贪婪地大张着，我都能听到它那急剧而野性的喘息声。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饿狼。否则在挨了我的一拳后，这只狼早应该溜走了。饥饿，可以驱使狼面对任何敌人。
“来吧，来吧，小乖乖……”我一边轻声地勾引着饿狼的攻击，一边把膀子上的鲜血慢慢地抹到自己的喉咙上。在这漆黑的夜晚，我看不清楚任何远一点儿的东西，只能迫使这只狼主动发起攻击。果然，鲜血的腥味刺激得饿狼一阵暴躁，在低低地哼鸣了一声后，它的身子又是一弹，朝着我扑了上来！
“等着呢！”我低吼了一声，也不管哪个部位了，对着那条扑上来的黑漆漆的大狼就是一记高扫！大狼像个半空中被扔过来的麻袋一样，一腿就被扫在了地下！这下子大狼躺在地上直哼唧，一时间竟然没有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从脚感上也感觉到了，刚才那记凌厉的扫腿，正扫在这野兽的后腰上。
狼的腰身是非常细的，也是它整个身体最薄弱的地方。刚才吃了我用尽全力的一记扫腿，再加上坚硬的军勾，应该震得饿狼整个腹部里的肠子都是一阵酥麻的疼痛。这种疼痛让它的后腿一时间使不上劲，没能在第一时间爬起来。我却绝对不会放掉这个机会，一下子蹿了过去，对着地上的大狼的颈部就是狠狠的两拳！
第一拳打得狼一声低低的惨叫，一蓬鲜血直接从狼嘴里喷了出来。而我的第二拳打上之后，瞬间便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那狼整个身体一抽搐，连哀鸣声都没有再发出，便停止了呼吸。它的颈骨，已经被我一拳给打断了。
“这畜生，真他妈快成精了……”我看着躺在地上的大狼，仍旧死不瞑目地睁着狼眼，虽然眼神已经涣散，但还是散发出骇人的绿色光芒。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
我抬起头来抹了抹额头上出的冷汗，正在思考着怎么处理这条死狼，忽然间，我像被钉住了一样立在了原地！虽然看不到，但我相信，我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惊愕到了极点！
我的惊愕，还包含着一种被震惊的恐惧！
在我抬起头的瞬间，在前面的灌木丛的后面，看到了几十双闪着绿色寒光的眼睛！
狼群！
……
在我看到狼群的瞬间，我的大脑“嗡”一下变成了空白。然后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意识，不是逃跑，也不是对抗，而是我的一位教官曾经给我讲过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一九九八年的时候，为了支援西藏的生产建设，也为了往墨脱运送物资，当时有一队东风车队开进西藏。在进藏之后的一处偏僻之地，十辆车的最后一辆东风汽车开着开着没油了。当时驾驶员就熄了火，下车对着油箱加油。当时他没有跟前面的车辆打招呼，以为自己加了油再赶上队伍就行了。
就在他拧开油箱正要往里面倾倒汽油的时候，忽然一只野狼窜了出来，向他扑去。驾驶员急忙一躲，被抓了几道血口子。趁着那只野狼还没发起二次攻击，他急忙上了驾驶室，关上了车门。然后他从车里拿出一支八一式步枪，摇下车窗玻璃，对着外面的饿狼就是一枪，正暴其头。就在驾驶员以为没事的时候，刚要下车，忽然从周围又窜出来十几只饿狼，一齐朝那只死狼扑了上去，瞬间就把狼尸给吃光了。吃完之后还不满足，瞪着贪婪的狼眼盯着车里的驾驶员。
驾驶员毛了。油箱里没有油，车开不走。他只有拿起步枪，朝着外面的狼一只一只射击，可是他所携带的子弹只有三十多发，而外面的狼越聚越多！因为每一只狼被打死或打伤后，都立刻遭到了狼群的分食！
当驾驶员把子弹全部射击完毕后，在东风车的周围，已经围上了二百多只饿狼！
驾驶员没有办法，只好紧紧地摇上了车窗玻璃，靠时间与这些饿狼抗衡，希望它们会慢慢散去。驾驶员开始在车里休息，大小便解决在塑料袋里之后，然后扔到车窗外。可是在车里一连待了三天，把驾驶室里的所有食物和淡水都吃完了，在周围聚集的狼却是越来越多！
驾驶员只有寄希望于搜寻的队伍了。又过了两天，他饥饿难耐，只能慢慢地把车窗玻璃摇下一点儿，露出缝隙，引诱狼的攻击。果然，有一只狼耐不住性子，从车窗的缝隙扑了过去，两只前探的狼爪狠狠地抓在了驾驶员的身上，抓出了数道血痕。而驾驶员却顾不得这些，他拿起刀子对着被玻璃卡住的狼头就是一刀，结果了它的性命。然后剥掉狼皮，生吃狼肉，喝狼血，又这样度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当其他的车队到了目的地之后，发现少了一辆车，立即发出了警报。我的教官当时接到命令，担任搜寻小队的队长。结果在那个荒野的山区终于发现了被狼群围困的东风汽车。当他们拿着自动步枪向狼群扫射的时候，这些饿狼非但不逃跑，反而掉转了头向他们进行了疯狂冲击！那饥饿而又贪婪的眼神中已经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最终，将近三百只的狼群全部死在了枪口下，而东风车里的那个驾驶员，也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当时我的教官给我讲起这件事的时候，那神色之间仿佛还留有对狼群的一丝敬畏和恐惧。时隔多年，他依然不能忘却那一幕场景。教官曾说，狼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但狼群是。狼群残暴无惧，可以猎杀世界上的一切动物，包括老虎和狮子。它们在集体行动的时候，甚至还有思考和战斗布局的能力！
而此时此刻，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我就那么穿着一件单衣，手无寸铁地站在了狼群的面前！
终于见到狼群了！没想到，却是这种方式！
我知道，自己现在也不能跑，也不能大声叫喊。任何一点儿举动，都会让狼群蜂拥而出，在瞬间把自己撕扯得粉碎。等其他人听到声音赶来的时候，自己恐怕已经没有了。但也不能一直在这干站着不动，因为这些蠢蠢欲动的狼，随后都会按捺不住，发起冲击！
它们之所以还按兵不动，因为它们还在观察。狼性多疑。它们也很奇怪，大晚上的，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出现在这里。它们也在估测，这个凭空出现在嘴边的美食，是不是一个诱饵。
怎么办？怎么办！虽然荒郊野外的气温很低，但在我连续思考的几秒钟内，冷汗还是瞬间浸透了我的全身！不能跑，也不能打，更不能站着不动！我喃喃地说道：“妈的，难道老子今天注定要变成狼粪吗？”
那灌木丛后面的几十双狼眼冒出绿莹莹的寒光，好像在黑夜里闪烁的死神的信号。忽然灌木丛一阵轻微响动，一只头狼慢慢地走了出来。这时头顶上的乌云竟然慢慢地消散了，淡淡的朦胧的月光扫了下来。就着月光，我看到，这只率先走出来的头狼身躯庞大，一看就是一头身经百战的老狼！
头狼慢慢地走到了那只被我打死的狼尸面前，低下头在狼尸上嗅了嗅，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有一丝疑惑的表情。也许它吃过人，跟人交过手，不相信有人竟然能如此轻松地赤手空拳地杀死它的同类。这一点更加重了它的怀疑，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没有头狼的命令，它身后的狼群也都只能隐忍不发，跟我静静地对峙着。
而我却绝不轻松！我知道这种对峙是非常微妙的，一点点动静就足以打破这个平衡。狼是一种会思考的动物，也是一种极有耐心的动物。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点的空当和破绽，后退，或者转身，它们就会蜂拥而上，把我撕扯成碎片！
就在对峙进行着的时候，我忽然猛地一惊！因为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道：“队长，你也在这撒尿啊。”
糟了，是小张！这家伙也半夜起来撒尿了！并且听声音，小张这厮还迷迷糊糊的呢，很显然没有意识到这里的危险！随着小张的走近，头狼的眼神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接着往后退了退，迅速地隐藏在了灌木丛的后面，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黑夜里闪耀着。
我不敢转头，不能出声，只能斜着眼睛去看走到身边来的小张。忽然间我松了一口气，因为小张是穿着野外作战裤出来的，在他的右腿的枪套上，赫然插着一把速射手枪！
“嗯？队长，你在这站着干吗，撒完尿了，也不动，凉快呢？”小张说着，眼睛眯缝着，解开腰带就淅淅沥沥地撒起尿来。正在这时，对面的灌木丛里忽然一阵响动！两只得到了授权的饿狼一下子蹿了出来，分别向我们两个人扑了过来！
这是先锋！对峙的局面被打破了！
我立即一个俯身，从小张的大腿上把手枪拔了出来！由于紧张，我的动作太过于迅猛，把小张撞得一歪身，还没撒完的尿液溅得我一身都是。我也顾不得这些了，就着淡淡的月光举起枪来，朝着两只扑上来的饿狼就是两个点射！
“铿！铿！”两声撞针空击的声音传来！我当时大脑又是“嗡”的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小张这王八蛋，枪里竟然没有放弹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