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帮主
故事是接着上一部《把芦苇还给我》往下讲的。
上部故事讲到两个小李一刀最后融为一体,小李一刀终于获得了一颗圆满的心——他的这颗心自从在大三失去一角后,他为之受尽了苦难,而歌歌则为之走遍天涯,苦苦找寻着那一角心。现在这颗心终于团圆,终于圆满,小李一刀的心也因此获得了宁静和彻悟,虽然他的内功尽失。这结局与长胜很相似。而小草却获得了小李一刀的内功和心血——其中还包括长胜的心血!小李一刀告诉小草:“世出非常之人,必期非常之功!”但小草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望着小李一刀,风儿也望着小李一刀,他们看见小李一刀双目澄澈而宁静,如两泓碧潭,他浑身上下充满着不可言状的魅力。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消灭了敌人或魔障,弃去了包括武功在内的一切负担,因而获得大解脱大智慧的人。
小李一刀望着滚滚的峡谷,这时夕阳已完全西沉,暮霭苍茫,山川沉沉,唯有波涛拍岸之声。
小李一刀低声吟道:“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吟罢良久,他又轻轻长叹一声。
小李一刀回过头来,他的目光落在草丛中的那把宝刀上。他拿起刀来,只见宝刀在黄昏的薄暮中闪烁如虹,夺人心魂。
小李一刀用指轻轻弹去,宝刀铮然而鸣,如龙吟风啸,经久不绝。
三人不禁肃然。小李一刀轻轻叹道:“当年长胜大哥在大树十字坡下,弹刀高歌一曲‘弃我去者……’,天下闻名。不知谁再能为之继唱。”说罢他把刀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用双手捧给小草。
小草不解其意,小李一刀说:“这把刀送给你吧。”
小草吃了一惊:“这怎么能行,大哥!我怎敢拿这把刀呢……”
小李一刀说:“拿上。”他的神情不容置疑,小草只得接过了刀。小李一刀接着说:“物华天宝,最忌炫人。把它藏起来,然后忘掉。”
小草说:“是,大哥。”他把宝刀别入腰里。
小李一刀说:“我的工作已经完成,我可以休息几天了。我和风儿要去老庞大叔那儿,陪陪长胜大哥,单子将军,和老杜大师。”
小草说:“那么我呢?”
小李一刀说:“以后要你做的事恐怕多着呢。”他转身望着愈加迷茫的山水,一阵疾风吹来,山林澎湃,涛声激荡。小李一刀说:“在咱对付克隆的这段时间,我发现咱人体王国病毒异常活跃,我预感到要出大事。幸亏白教授设计的那场内分泌风暴将体内世界荡涤了一遍,将他们消灭了大半,没使他们暴发出来。但他们肯定还要死灰复燃。”
小草说:“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呢?”
小李一刀说:“走着瞧吧。兄弟你天赋甚好,又新获我的内力,还有你长胜大哥的心血,你现在真可谓是身赋异禀,但你的武功却极不相称,你只会形意拳的三体式和一路崩拳,这对形意拳来说连门还都没入呢!你如果能练出一身武功,将能为这个世界出多大的力啊!”
小草说:“是大哥,我也是这样想的。”
小李一刀说:“你既然练了形意,我听说咱人体王国有个形意高手叫铁先生的,曾登台海派市擂台,有意招徒。你何不去找他拜他为师呢?”
小草说:“啊大哥,我正是这样想的。”
小李一刀凝视着小草,小草也回望着小李一刀,小李一刀说:“兄弟,自从你在大博览会擂台上扮过长胜后,你就不再是以前的小草,也不再是以前的小红了!你明白吗?”
小草说:“我明白。”
小李一刀说:“好兄弟!”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只葫芦埙,端详着说:“这也是长胜大哥的礼物啊。”他捧起埙吹了起来,这一次他吹奏的又不一样,埙声温暖和煦,宁静安详,犹如美好怡人的田园风光。埙声突然转低,变成了低低的深情的倾述——歌歌听出这是小李一刀在向她表达他心中的爱和感谢,而这种爱和感谢是无法用语言,甚至无法用音乐来表达的。歌歌再一次热泪盈眶。这时埙声又转为高亢,就像战鼓在远方响起,一个战士难以抑制的血液奔流和豪情激荡——小草听得出这是小李一刀大哥在勉励他,他不禁心潮起伏,胸中气血再次翻腾起来。在埙声中,小李一刀站起身来,携起歌歌的手,转身进入身后的小静脉航道,飘然而去。
小草喊道:“大哥……”但小李一刀和歌歌已去得远了,唯有埙声悠悠不绝。
“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小草嘟囔说。这时天色已黑,一阵夜风吹来,小草打了个寒噤,的确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心中不禁感到一丝了凄凉。但他素来心胸乐观,这种伤感只是一现而过。他胸中气血再次翻腾起来,但他想到这是长胜大哥和小李一刀大哥的心血,便不在意这种翻腾的难受,只觉得一股豪气充满心间。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去找那个铁先生,把自己练成一个高手,这样才配做长胜大哥和小李一刀大哥的兄弟。但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到哪儿去找铁先生呢?
小草接着想到了黑老者,啊黑大叔肯定知道那个形意高手铁先生。我也想黑大叔了,我先回肝脏市去看黑大叔,让他给我指条路,去找铁先生。
小草盘算已定,便进入静脉通道,向颅外走去。他连夜赶路,一路无事,每二天停晚他来到一个大镇子上。
这个镇子位于人体王国的胸腔,距心脏已不远,可以说是京畿部位,素来繁华。但今天却冷冷清清,街上行人稀少,只有不多的车辆匆匆驶过。街灯依然亮着,但这些惨白的灯火却给镇子平添了几分冷清和怪异。
小草心里想着黑老者和铁先生,对镇子的冷清和怪异并没在意。赶了一夜一天的路,他有些累了,想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赶路。
等他找了好几家旅馆客栈后,他才觉出了镇子的怪异。旅馆和客栈的大门都关得紧紧的。小草敲上半天门,门房才打开一个小小的窗口,一看小草便都说:“快走快走,这儿没你住的!”说完便“砰”地将窗口关上。
小草这才觉得事情太怪了。他本是红细胞出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个镇子他也住过好几回,但他从来没见过今晚的这种情况。他不禁转过身来,对着空空荡荡凄凄惨惨的大街小巷,心里问道:“这是怎么啦?”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他问小草道:“先生要住店吗?”他声音冷冰冰,干巴巴,毫无一点生气,似乎他一点也不爱说话似的。小草向他看去,只见这个人又高又瘦,身形僵硬,礼帽帽沿压得很低,却遮不住他苍白的面容。
小草心中奇道:“旅馆怎么派这样的人拉客?这人僵尸一样,不把客人吓跑才怪呢!”他点了点头,这僵尸说:“跟我来吧。”小草正要跟着他走,这时又有一个人跑过来喊道:“先生是不是要住店?”小草见这个人却是又矮又胖,像个橄榄球一样。他说话底气十足,声音十分洪亮。
这橄榄球对小草喊道:“要住店跟我来!千万别去这个僵尸那儿!你可不知道,他开的是黑店!”
小草吓了一跳,僵尸怒道:“谁开的是黑店?”
橄榄球说:“你开的是黑店!半夜起来杀剥客人,肥的熬油点灯,瘦的剁肉做馅!”
僵尸大怒,说:“你胡说八道……”他本来不善言语,一气之下更说不出话来。
橄榄球抓住小草说:“要活命就跟我来!”他拽住小草就跑。僵尸扑了上来,这时五六个同样的橄榄球突然像一条链子一样从小巷里穿了出来,喊道:“啊哈,想动手吗?”他们以一条链状队形挡住了僵尸,而僵尸后面也出现了五六个同样的僵尸。两队人马对峙着,一触即发。
橄榄球拽着小草已跑入了一条小巷深处,他一边跑一边说:“你跟着我就对了!在这个镇子上你找不到一家旅馆的。除非你想被僵尸的黑店熬油剁馅!”
小草点点头说:“我跟你走。”相比之下,这圆鼓鼓的橄榄球比阴森森的僵尸叫他放心许多。他问皮球道:“为什么镇子上的旅馆都不开门呢?”
这橄榄球毕竟腿太短,跑上一段便跑不动了,他见小草问他话,便放慢步子,对小草说道:“我看你这人还是比较爽快,我就告诉你吧!这个镇子上的旅馆不给你开门,这里面有两大秘密!”
小草说:“有两大秘密?”
橄榄球说:“当然!”他压低了点声音说:“第一是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暴发一场瘟疫!”
小草说:“瘟疫?”
橄榄球说:“瘟疫!现在人体王国尽量压着这个消息。这个镇子位于大脑议会和首都心脏的中间,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们,所以他们现在门都不出,也不接待外来的人。”
小草说:“原来是这样。这瘟疫是霍乱,还是鼠疫?”
橄榄球说:“具体是什么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但比霍乱和鼠疫还要厉害!——这是第一。第二是两大帮派光临这个小小镇子,等着接你的大驾,这镇子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抢我们的肥羊!招呼又是提前打过的!”
小草说:“两大帮派?来接我的大驾?肥羊?”
橄榄球说:“是啊,一家是敝帮,一家便是僵尸他们。”说话间他们已走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门口有人问道:“来了吗?”皮球说:“来了,来了!”门口的人说:“来了就好,赶快请进!”
橄榄球请小草先进。小草刚一跨进客栈大门,他的双脚就被什么东西一拌,一头向前栽去。他刚要借两手着地一撑而起时,他的一只脚已被绳子套住,嗖地吊向半空。接着从前后左右跳出四队排成链形的橄榄球,每队都手拿一根绳子,四条橄榄球链子窜高伏低,纵横交叉,几下子便将小草绑了个四蹄朝天,水泄不通。
四队人马拽着绳子,扛着小草,走进了客栈的大厅。他们对大厅正中的一个大橄榄球躬身施礼道:“禀帮主,肥羊牵来了!”
大橄榄球看了看小草,就:“牵来了就好,把他吊起来吧!”
橄榄球们把绳子往房梁上一扔,小草嗖地一声被吊上半空。小草扭头朝下看去,只见大厅里灯火昏暗,大橄榄球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的脚下生着一盆炭火,火上烤着一只肥羊,油滴不断落入火中,发出“哧哧”的燃烧声。大橄榄球一边持刀割羊吃肉,一边端起酒碗喝酒,酒肉香气扑鼻而来。
小草不禁口中生津,他看见屋子里一链链的橄榄球们也都在咽唾液,不禁对大橄榄球说:“帮主,有好吃的不能一个人吃,大伙儿可都在咽口水呢!”
听见这话,满屋子的橄榄球们都粲然而笑,帮主也“咦”了一声,抬头望着小草。小草看见他年过半百,身体魁梧,神情威猛,一看便知是个大个物。这帮主望着小草良久,说:“奶奶的,这真是个傻小子呢!”他转身对身后站立的一个瘦长的橄榄核说:“军师,人们都说这是个傻小子,奶奶的,我看他却傻得有些蹊跷!你说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小草说:“我是装傻!”
军师说:“这小子真傻都来不及呢,还敢装傻!”
帮主问小草说:“你来到这里为什么不喊叫冤枉?不问问我们为什么抓你?”
小草说:“我知道你们迟早会发现抓错了人,少不得把我放下来,给我陪情,请我吃烤肥羊,喝老酒!”说完他又咽了一口唾液,他素来食量颇宽,身上又少钱,这一路上每顿只能吃个半饱,现在他真的饿了,
满屋子的人再次哗然而笑,帮主也忍俊不禁,笑道:“奶奶的,这小子真是个怪人!我问你,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小草说:“我知道你们抓错人了!”
帮主说:“我先问你,你认得认不得我们是谁?”
小草说:“我认得你们是肺炎链球菌,你们便是有名的典肺帮,他们又叫你帮主,想必你就是帮主了。”
军师喝道:“他当然是我们的帮主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典帮主,你难道不知吗?”
小草说:“我听说过典肺帮,却没听说过典帮主。”
军师又要喝斥,典帮主挥手止住了他,说:“傻小子说的是实话。老夫也对你说实话,我们没有抓错你,奶奶的,你是本帮的叛徒、内奸、大盗贼!”
小草说:“我是你们帮的叛徒、内奸、大盗贼?”
典帮主说:“是啊,你原来叫小红,后来改名为小草,是吧?”
小草说:“是的。”
典帮主说:“你曾被黑老者收留,成为柏树寨的人,对吧?”
小草想了想说:“也算是吧。”
典帮主说:“你知道不,柏树寨其实是老夫的地盘,现在柏树寨的残部全部被老夫接管。你不来向本帮主报到,却跑到艾黄二人那里,是不是叛徒?奶奶的,你还给艾黄两人出力,
装什么长胜来吓唬天下英雄,你是不是内奸?最可恨的是你偷走了本帮泼天的富贵,你是不是大盗贼?”
小草奇道:“没人给我通知向你报道呀,我以前又不知道你这个典帮主!再说装长胜大哥又不是我的主意。至于偷走你们什么泼天的富贵,我哪有什么泼天的富贵!不信你们来搜!”
典帮主说:“傻小子又装傻了!你不说是吗?我问你吊在房梁上舒服吗?”
小草说:“不舒服。”
典帮主说:“这个不舒服,有舒服的玩意儿等着你呢!辣椒水,老虎凳,老杠子,十签穿指,五牛分尸等等,好东西多着呢!等咱回到总舵,奶奶的,让你一样一样舒服个够!我就不信还有打不扁的铁!”
军师说:“小子,你怕不怕?你要是怕了,还不如早点说出来,免得受罪!”
小草说:“我真的不明白你让我说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最怕的挨饿。”他说的是实话,面对着团团的酒肉香气,他饿得越发厉害了。
“好!”典帮主说,“你最怕饿,奶奶的,我就让你慢慢地饿着。”他转身问军师道:“咱们还有几只肥羊?”
军师说:“还有三四只吧。”
典帮主说:“行,够啦。”他抬头对小草说:“老夫日食肥羊一只,这几天路上的够啦。回到总舵后,你要是还不招,奶奶的,我就把你烤成肥羊吃了!”
小草说:“你不给我吃饭,到时候我就瘦啦!”
典帮主转头对军师说:“你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怎么觉得很有些邪门!”然后他又抬头对小草说:“我不怕你饿瘦,你小子长得这么结实,奶奶的,饿上三四天还是一只肥羊!”
小草叹了口气,说:“只怪我自己,上了那个橄榄球的当了!他说僵尸们开的黑店,半夜杀剥客人,肥肉点灯熬油,瘦肉剁碎做馅。谁知道你们这儿更黑,直接把人烤成肥羊!”
典帮主哈哈笑道:“你要是觉得僵尸们好,到时候我把你送过去,奶奶的,你就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好了!”说罢,他再不理会小草,招呼军师和几个大头领过来一块吃肉喝酒。他们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起来,这烤肉和烧酒的气味更加浓郁,熏得小草更加饥肠辘辘,他大声喊道:“你们好没良心!要不是我替你们鸣不平,典帮主能让你们吃肉喝酒?你们有了吃喝就不管我了?”大家再次笑了,他们摇着头说:“这个傻小子!”他们也不理会他,一会儿便将酒肉吃喝殆尽。典帮主说:“值勤的把这小子看好,其余的各自休息。明天一早上路!”一屋子的人便都散去。
大厅里只剩下一队值勤的。他们把门关紧,把灯熄灭,把炭火架旺,然后围着火盆成一圈坐下,拿过帮主和大头领们吃剩的残酒骨头再次吃喝起来。现在小草不再吭声,他知道自己一言不慎,会使这帮啃二遍骨头的家伙羞愧难当,自己要受些皮肉之苦呢。他静下心来,把今天发生的事仔细回想了一遍,但还是想不明白。最后他心里说:“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他虽然吊在半空,但他身体十分结实,并不在意。不一会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半夜里,他突然被绳子的抖动惊醒,接着他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他看见屋顶被揭开了一个洞,两个青布包面的人对他说:“不要出声,我们来救你!”声音是冷冰冰、干巴巴的。小草心里惊奇,往下看去,只见底下值班的像一个链圈昏倒在火盆旁边。
小草被这两个人拉上了屋顶,小草见这两个人又高又瘦,知道他们便是傍晚时遇到的僵尸。这两个人架上小草从后檐上轻轻跳下,这些僵尸看起来身子僵硬,但他们爬高窜低的身法却异常飘逸,他们浑身长着一层鞭毛,一动起来这鞭毛如张开的羽毛,飘飘如飞。屋子下面也有僵尸接应,他们向客栈后面弯腰窜去,一会便来到客栈的后门,只见两个橄榄球哨兵倒在旁边,他们一跃而出。
一辆越野吉普正等在这里,僵尸们架着小草上了车,吉普车立即奔驰起来。越野吉普穿过小巷和大街,不一会便驶出了镇子,进入了一个静脉航道。
航道越来越大,吉普越来越快,高速血流载着它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飞奔。小草看见前后共左右有好几辆车,簇拥着自己这辆车。小草是红细胞出身,对王国的道路极其是熟知,他知道他们已到达了上腔静脉,马上就要到首都心脏的右心房了。
小草又看了看同车的人,围着他坐的五六个僵尸,都是青布包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两只眼睛冰冷而淡漠。小草知道跟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他只能自己想自己的事。这是怎么啦,以前根本没有人来理他,现在他却一下成了香饽饽,你争我夺。但最后的结局却都这样的可怕——典肺帮要将他烤成肥羊,而僵尸们要将他的肥肉熬油点灯,瘦肉剁碎做馅!
车子并没进城,而是拐入城郊,拐了好几道弯后,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车队的人都跳下了车,他们抬着四蹄紧绑的小草,像抬着一头肥羊,走进客栈,进了前院的大厅。
大厅里灯火通明,炉火熊熊,坐满了人。看见小草被抬了进来,这些人便一起站立起来。
小草看见这些人都是僵尸,个个又高又瘦,面色苍白,表情冷漠。最前面的是一个最高的僵尸,他也已年过半百,虽然双目深陷,但却寒光逼人,小草知道这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显然也是个帮主。这个僵尸头儿对小草躬身叉手道:“帮主终于来了,属下拜见帮主!”说完一揖到底。他身后的僵尸全都躬身叉手说:“帮主终于来了,属下拜见帮主!”说完全都一揖到底。
小草吓了一跳,他看了看自己身后并没有什么人,他搞不清楚这帮僵尸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拜见后,僵尸头儿喝道:“还不快给帮主松绑!”抬小草的僵尸们连忙将小草放了下来,拔出腰中长剑,来挑小草身上的绳子。但这绳子又紧又牢,他们一时挑割不断。
这时小草胸中气血再次翻腾起来,这气血向全身奔涌,小草借势全身一用力,只听“嘣”“嘣”一阵乱响,他身上的绳索崩断成十几截,小草从断绳中站了起来。
僵尸们心里震惊。但他们素来面无表情,所以他们的吃惊别人却看不出来。僵尸头儿对小草说:“帮主一路鞍马劳顿,属下为帮主接风。请!”说罢,大厅里的众人闪开一条通道,僵尸头儿再次给小草说:“请!”
小草面露愧色,局促不安地说:“我不是什么帮主,你们又认错人了!”他心里奇道到僵尸们的这儿,不但没有被熬油点灯,剁肉做馅,而且还被尊成了帮主!——是自己在作梦,还是这个世界陷入到一个梦魇之中!僵尸头儿说:“没认错,你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帮主!在前面的镇子上我们就要接你,但不幸帮主却被典肺帮劫去。幸好吉人天相,帮主有惊无险,终于回来了!请!”说完他挽着小草,向后厅走去。
只见后厅里摆着八九桌酒席,大盘子大碗,堆得高高的。小草大喜,先不管他娘的认对认错,真帮主假帮主,混个肚子圆再说!
僵尸头儿携小草在上席坐定,僵尸们也纷纷落座。僵尸头儿端起酒碗说:“本帮今日终于迎得帮主归位,实乃天大之喜!咱客居在外,宴席甚是简慢,但料帮主不会见怪。今日这杯酒暂为帮主压惊,待回到咱老营后,再为帮主接风洗尘!来,先干了这一杯!”说完他举起了酒碗,众僵尸们都举起了酒碗,一起望着小草。
小草也端起了酒碗,他一见这酒正是他最喜喝的糜谷黄酒,心中大喜,他骨嘟嘟地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僵尸头儿和众僵尸们也都端碗喝了一口。他们天性冷漠,说“天大喜事”这些话时都是冷冰冰,干巴巴,毫无一点生气。他们喝酒吃菜更是这样,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小草却不管这些,捉起筷子大口吃菜,端起酒碗大口喝酒,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多时,他就将一桌子菜扫下去了一半,喝下了十几碗糜谷黄酒。僵尸们直看得目瞪口呆——但他们的目瞪口呆也是面无表情,外人看不出来。小草这会儿才觉出来大家都不动杯筷,只顾看着自己。小草奇道:“你们不吃是怎的?”僵尸们便点点头,大家一起吃喝起来。
小草吃喝了一回后,觉得肚子差不多了,便抬起了头,看见身边的僵尸头儿在看着自己,便对他说:“先生你怎么个称呼?我看你才像是个帮主。”
僵尸头儿点头说:“我姓韩,你叫我韩先生好啦。以前帮主尚未归位时,我代摄帮主之职,他们也叫我一声韩帮主。现在我这个代帮主也就卸任了!”
小草说:“我真的是你们的帮主吗?你们真的没搞错吗?”
韩先生说:“我们没错。我先请问帮主,你识得我们都是什么人,是什么帮吗?”
小草说:“你们是伤寒杆菌,是江湖上有名的伤寒帮是吗?”
韩先生说:“其实帮主天资聪颖,实是大智若愚。本帮有此帮主,幸何如之!现在我来说说帮主的来历——你出身红细胞,以前叫小红,后来黑先生给你改名小草,是吧?”
小草说:“是呀,但这跟你们的帮主有什么关系呢?”
韩先生说:“因为你身负本帮一个天大的秘密,本帮有条首要帮规,这条帮规规定身负本帮天大秘密者成为本帮的帮主。帮主你福宅深厚,机缘天成,我等倾慕不已!”
小草说:“我身负贵帮的天大秘密?是什么天大秘密?”
韩先生说:“等咱们回到胃肠州老营后,我再详细告知帮主。帮主自当利用天赐财富,率领本帮雄起于世间,留名于青史!来,咱们再干一杯!“
小草听得如坠云雾。听不懂也就不去多想,他只是想到看样子肥肉点灯瘦肉剁馅的可能性不太了,如果有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先把饭吃饱吧,如果再被空肚子吊起来看别人吃肉喝酒,那可就太亏了!想到这里,他端起酒碗又一口喝干,拿起筷子又吃了一回,直到这一桌菜吃得精光为止。这时天已大亮了。
韩先生说:“帮主以英俊少年突然出任江湖上一大帮派之主,难免为人所忌。咱们就昼伏夜行,这样安全些。本帮也是百年老店,颇有些家业。帮主到老营后雄踞宝座,手握重兵,发号施令,傲视天下,方知什么是大丈夫!现在就请帮主休息吧。”
小草说“好。”他也确实累了,又吃得过饱,被领入一间客房后,他倒在床上便呼呼睡去。
这一觉一睡便是一天,直到傍晚他才被人叫醒,伤寒帮帮众们都已收拾好了行装,他们都上了车,小草和韩先生坐在一起。
车队鱼贯而行,还没走出这片郊区,只听得一阵乒乓乱响,车子的轮胎爆了个不停,车子全都瘫痪了。
韩先生拉着小草一跃而出,僵尸们也都从车中纷纷跳出,只见他们被堵在一条小巷里,前后两头,左右屋顶上,都站满了伏兵,而这些伏兵正是那些橄榄球——典肺帮的肺炎链球菌们。
伤寒帮抽出了长剑,典肺帮则拔出了鬼头刀,前后两帮人马已乒乒乓乓地厮杀了起来。
韩先生一步飘到前面,双掌出动,对面的橄榄球们纷纷向后飞去。他的双掌似有冰霜,出手时寒气阵阵,侵凌四方,小草不禁打了个寒噤。
而这时他们后面的僵尸们也纷纷向这边倒飞而来。小草看见那个大橄榄球——典帮主双掌翻飞,挡者无不披靡。而典帮主双掌殷红,如同烧红的火炭,小草又感到阵阵热气逼来。
这时韩先生和典帮主同时喊声:“且慢!”两队厮杀的人马停了下来,然后随着一阵哈哈大笑声,典帮主走了上来,他对韩先生拱手说:“韩帮主,别来无恙——你可清减多了!”
韩先生说:“托福吧,典帮主可是越来越发福了!,不过典帮主也忒心宽了点,连你我两家的身家性命都不想要了!”
典帮主说:“什么身家性命不要了?此话怎讲?”
韩先生说:“典帮主想必知道咱们现在既不在你的肺脏州总舵,也不在我的胃肠州老营,这是在京城脚下!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就不怕官兵把咱们一锅烩了?”
典帮主说:“怕呀,怎么不怕!可我却没其他办法,谁叫你把我的人劫走呢?”
韩先生说:“你的人,你的什么人?”
典帮主一指韩先生身后的小草说:“就这小子,他可是本帮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一个仇人!”
韩先生说:“仇人?”他哈哈一笑——他的笑声也是冷冰冰的,“他这么小的年龄,能跟贵帮结上什么仇?”
典帮主说:“那么你把他偷走又是为何呢?”
韩先生说:“他可是本帮最重要的人物——他是本帮寻找多年的帮主!”
“帮主?”典帮主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与韩先生截然相反,声音洪亮,富于激情。“这更是笑话了,你韩帮主能把帮主的宝座让与他人?”
韩先生说:“这事关本帮的帮规,我不让也不行。”
典帮主说:“别来这一套了——你这一套越弄越邪呼,我听见就头痛!咱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就别玩虚的了,咱们明着干吧!”
韩先生说:“怎么个干法?”
典帮主说:“你我手下的人都差不多,他们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所以咱俩单挑吧,赢的把人带走,你看怎么样?”
韩先生说:“也好。”嗖地一声,长剑抽了出来,而典帮主刷地一声也擎出了单刀,两人各自吐了个门户,相互对峙。
小草见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却也好看——两人在一起就显得典先生更加矮胖,如同大碌碡一般;而韩先生则更加瘦长,就像一根竹杆;典帮主面红,这会更如火炭;而韩先生则更加苍白,更像僵尸;典帮主声声音洪亮,如同洪钟;韩先生声音阴森森的,叫人不寒而栗。两人的兵刃也有意思——韩先生的剑又长又瘦,而典帮主的刀宽阔短促,厚实沉重,绝配两人的身材。
典帮主突然暴喝一声,炮弹般向对方射去。韩先生也清啸一声,浑身飞毛飘飘,大鸟般身对方扑来。两人的兵刃在空中铮然相交,刀剑下似有雷电激出!
两边帮众轰然喝彩。小草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并不太懂武术,或者说至多刚刚入了门,他却见多识广,又上过战场,见识过不少武林高手,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两个帮主的武艺一精如斯!他心里叹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行走江湖,可得千万小心才是!”
这时他胸中的气血再次翻腾起来。自从小李一大哥的内功心血和长胜大哥的心血输入他的体内后,他胸中气血就一直翻腾不已,只是时轻时重。但此时的翻腾却很厉害,使他几乎无法行走,他只能呆立在原处,看着两人交手。
事实上这两位帮主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典帮主练的是纯阳的内功,而韩先生则是纯阴的路子,纯阳纯阴相交,激烈异常,格处精彩。小草感觉到典帮主的刀风滚热灼人,而韩先生的剑气寒人心脾,刀剑相交便隐隐有雷电之声。
两人一击之后,互换了位置。只一合两人便知道对方的武功绝不弱于自己,谁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韩先生说:“没想到典帮主武功如此之高,韩某佩服。既然此子是贵帮的仇人,我干脆直接取他性命,替贵帮报仇,免得坏了江湖义气!”说话间他的长剑一转,突然朝小草刺来。
小草大吃一惊,这时他胸中气血如崩欲裂,加上他只练过一点点的武功,他如何能躲开这疾如闪电的一剑?他眼睁睁地看着韩先生的剑“哧”地一声,刺入自己的身体,一道寒气也随剑进入他的体内。
这时只见典帮主大声喊道:“杀不得!”他又像一发炮弹一样朝小草射来,他的刀又是“铮”地一声,挡住了韩先生剑的继续刺进。两把刀剑又是电闪雷鸣,震得小草站立不稳。
这时韩先生的剑顺势一转,“哧”地一声,刺入了典帮主的体内。原来这是韩先生使的声东击西——假意剑刺小草,是诱典帮主上当,实要取他典帮主的性命!幸好典帮主反应奇快,随即向后一跃而开,才避免了被韩先生刺入要害。饶是这样,典帮主身上血已如泉水般涌出!
典帮主虽然外表粗豪,但内心却十分缜密。他一生都在算计别人,但没想到这次却被别人算计!他怒发冲冠,脸色红得如同滴血,加上身上鲜血淋漓,更显得凶悍和恐怖。他大喝一声道:“我且杀了你们的这个帮主,出我胸中恶气!”他霹雳般一刀向小草劈去!
小草胸中气血更加翻滚,加上刚才变故迭出,鬼神莫测,他一时反应不过,只能呆立着,不知躲避。韩老板见小草就要身首异处,情急之下大声喊道:“杀不得!”他箭一般朝小草这儿扑来。他身子极长,剑也极长,身子和剑成一条直线激射而来,他的剑挡住了典帮主劈向小草的一刀!
但典帮主使的却正是韩先生刚才的声东击西一招——他劈向小草是虚,他的刀锋一转,却向韩先生抹来,韩先生心中一惊,知道自己中计,急忙收住身体向后躲去,但“刷”地一声,韩先生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也大冒了出来。
两人扯了了平手,便都向后跃出,他们的手下连忙上来给他们包扎伤口。两人互相打量着,暗暗互相钦佩。平时他们绝不会上这样的当,但这次因为事关重大,心中关切甚深,所以两人才都吃了这个亏。特别是韩先生,平时心机极深,但没想到竟然也中了他刚刚设给别人圈套!而典帮主在盛怒之下,却还能行险反使此招,着实了不得。
伤口包扎完后,两人又手握刀剑,相互对峙。这时典先生的面色越来越红,他的双眼变得迷迷糊糊,身子摇摇晃晃起来。一旁的人都能感觉到典帮主身上热气炙人,他们惊叹典帮主的内功竟然如此不得了!
小草刚才身中一剑,又被刀剑的阴阳二气激荡,体内气血翻腾得更加厉害,他心里不由得想到,长胜大哥和小李一刀大哥是什么人?他们的心血内功自己如何能承受得起!但一想到长胜和小李一刀,一股豪气便涌出了心头,使他硬硬地忍住了体内的痛苦,观看起眼前的情形。他发现典帮主并不是在运功,而是在发高烧!他烧得如此厉害,正是韩先生一招制敌的大好时机!
但韩先生这会儿却咳嗽起来。他的咳嗽是刺激性干咳,非常剧烈,咳得他弯下了腰,连气都喘不过来。他的面色由苍白咳成了青紫。啊,这会儿韩先生毫无还手之力,典先生只须一刀便可结果他的性命!
大家一齐向典帮主看去,只见他烧得更加厉害,连站都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小草和两帮帮众都大为不解,这两位帮主怎么啦?!两帮帮众因为没有帮主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会儿,两个帮主高烧和咳嗽慢慢缓解,两人再次虎视眈眈对视起来。典帮主说:“原来韩帮主也病得不轻!原来如此!”
韩先生说:“彼此彼此!你我同病相怜,却为何这般苦苦相逼呢?”
典帮主哈哈一笑说:“我也正要问你这一句话呢!”说话间,他突然身形一动,已闪到了小草的跟前,他左手一把抓起小草,又像一枚炮弹一样向韩先生射去,他左手抓着小草就像抓着一面盾牌,右手的鬼头刀在底下朝韩先生刺去。
韩先生一见典帮主这般全力攻来,也顾不得许多了,左手一掌“砰”地接住了小草,右手的长剑“铮”地接住了单刀,两人又打了个平手。但这一次小草的罪却受大了,小草被江湖上两个一等一高手的阴阳两掌同时击中,又与体内翻腾的气血相交,震得他五脏欲碎,六腑欲裂。这时典韩二人的刀剑又在他脚下风雷激荡,这几股力量使他向上飞腾起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上了小巷一边的屋顶,朝外骨辘辘滚了下去。
典韩两人见状大惊,一齐跃上了屋顶,只见屋子下面正是一条大道,恰好一辆载满生猪的汽车驶过,小草落在装猪的铁笼顶上。这汽车跑得飞快,典韩二人哪追得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汽车消失。而且在这时,两人都发现自己的左手和整个左臂膀,都变得红肿麻木,动弹不得。两人大惊,仔细想来,刚才他俩的左手都在小草身上打了一掌,难道是这小子……有什么古怪吗?两人抚摸着受伤的左膀,站在屋顶,怅然良久。

其他信息
- 书名:
- 小草和风儿
- 作者:
- 苟天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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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 作者简介: 苟天晓,短篇小说《鹁鸽旋窝》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被《新华文摘》等多家选刊、选本及数十家网站转载,获首届黄河文学奖及飞天十年文学奖。有“人体王国科学奇幻系列小说”《大兵长胜》、《把芦苇还给我》、《小草与风儿》、《地狱的钉子》、《血玫瑰》、《戴镣铐的超人》六卷本及“新校园魔幻系列小说”《小树宝刀》、《神笔马飞》、《快活王子》三卷本行世。人体王国系列获第三届黄河文学奖。 故事简介: 退役士兵小草遇见了一首歌中一语成谶的、他命中注定的情人风儿。时值人体王国非典肆虐,人体王国命悬一线——小李一刀要求小草尽快找到“四个苹果酒的配方”,人体王国才能有救。而风儿的意图却似乎相反……人体王国的命运就握在宅心纯厚、只会一路崩拳的小草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