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

妞妞是一条可爱的狗，是爷爷给它取的名字。

那年的一天中午，我还清楚的记得，爷爷从外面把它抱回家的时候全家人都吓了一跳——龇牙咧嘴地像是要咬人，肮脏的皮毛下，全身不停地哆嗦。要不是碍于公公的威严，母亲早把它拒之门外了。

小家伙是在部队外面的围墙边捡到的。我们家离部队不远，每天早晨爷爷都要沿着部队围墙走一圈锻炼身体。爷爷说，小家伙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呜呜呜地哼着，已经没多少气了，估计是部队里遗弃的病狗。

一周后，妞妞在爷爷的悉心照料下大病痊愈，正式成为了我们家的一员。

妞妞很淘气，开始是屎尿到处拉，还把鞋子、袜子当玩具耍，家里被它弄得简直就像个垃圾场。爷爷却全然不在意，每天帮它收拾战场，还教它定点大小便等基本动作。渐渐地，它还学会了帮家里做家务活了呢！比如上街买菜，它会帮爷爷叼着菜篮；我们洗完脚，它会知道谁是谁的拖鞋，用脚小心扒过来，从不会错；每天我放学回家，还未到家门口，妞妞就已经把门打开，用力地甩动着它那只大尾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更多的时候，妞妞就像个大家闺秀似地，轻轻地依在爷爷的身旁，用它那双温柔的眼睛，记录着与它不一样的人的世界里发生的点点滴滴的事情。

上山追野兔、下河摸鱼、果园抓松鼠……童年里，我所有的美好的回忆都与妞妞有关。对爷爷而言，母亲说，要不是妞妞，你爷爷身子骨不会那么硬朗，恐怕早就去见你奶奶去了。

随着妞妞一天天长大，食量逐渐变得惊人，甚至超过了两个大人的口粮。在缺衣少食的年代，母亲曾动过把妞妞送人的念头。但是，看到爷爷日趋舒展的眉头，母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是爷爷知道的，所以除了每天带妞妞上山找野食外，他还省下了自己的一部分口粮喂妞妞。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十年。每年寒暑假回家总要和妞妞戏耍半天，每次返校，它也总是把我送上车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这一年突然接到母亲的电报，说爷爷病危速回。到我匆匆赶到家的时候，爷爷已闭上了眼睛。

按照村里的习俗，相应法事做完后，爷爷安葬在村东头向南的山坡上。

那几天，我们都没言语，全家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都没在意妞妞的存在。是一天晚上我们都准备睡觉的时候，母亲突然想起，妞妞呢？结果屋里屋外喊个遍都没发现它的踪影。后来，母亲像是知道什么似的，拿着手电筒，说，爷爷！

爷爷的墓碑前浅浅地刨了一个小坑，妞妞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里面，两只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母亲含着泪，轻轻地抱起它：妞妞，回家吧！妞妞好像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躺在目前的怀里。可突然，它嗖地一下，挣脱了母亲，又趴回到爷爷坟前的小坑里。我抱着妞妞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全家在爷爷坟前守了大半夜才回去。第二天，下起了小雨，我带上雨伞和妞妞爱吃的生牛肉去看它，妞妞全身湿透，还是一动不动，牛肉放到面前它连闻都不闻一下，幽怨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就这样，我每天都带上水、带上牛肉到坟前，可它还是一点都不吃。直到有一天我再去的时候，妞妞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耷拉的脑袋斜靠在坟头，它找爷爷去了。我抱着妞妞失声痛哭，全家人再次陷入到巨大的悲痛中……

我们把妞妞埋在爷爷坟边，还给它立了块木碑，我在上面刻了几个字：爷爷的好妞妞。

                              （罗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