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 爱且藏住

外婆老了，蹒跚的步履，如弓的背。

母亲说，外婆知道我喜欢吃鱼，特意留着。我停顿了一会，说道“让她留什么，我喜欢吃的东西多着呢。”不知为何，眼圈一阵酸涩。

岁月悠悠，有些人，有些命，操劳了半生。外婆和那些半辈子劳作在农田，起早摸黑下地干活的农妇一样。如今到了80岁的高龄，背已经弯成了山。褶子的脸，土黄着却依然泛着温亲味。外婆有很多的担忧，念叨着我的长辈们，又念叨到了我们同龄的这群孙辈。说话的时候，干瘪的嘴唇，会时不时的溅出吐沫，但是她老了，一点都不发觉，并且对着说话的人，一说就没停，很多时候她神情陷入着思考，又或着给在记忆起什么，有那么会，我们这群为生活忙碌工作的孙辈，只能摇了摇头，任凭她的唠叨。我感觉外婆是孤独的，外公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去世。等到她将五个儿女，顽强的带大成人。我得说顽强，是她得承受着外公的去世，以及另一位很小的舅舅淹死，之后在贫困中，边种田，边尽力供孩子们读书。在实在没有经济的情况下，也硬是让唯一的大儿子将书给读完。外婆因此性情很是果敢倔犟。孩子调皮时，听妈妈说，外婆会真的用木棍打，妈妈那时像个小虎头，就硬生生被外婆敲出了几个瘤子。

而村里会欺人的队长，都不敢随意占外婆田地的半点便宜。外婆为了自己的地，和有意图的邻居可以拿起锄头上去。别人怕了，于是外婆的五个儿女，并没有因为失去父亲，受到同村小痞子的欺负。健康平实的成长成人，成家立业，也纷纷有了我们这群儿女。

我对外婆的喜爱，是心底深处的，似乎找不出特别的词眼去描述。但是，这爱或许就是吸水的海绵，一旦揉着，就会渗出满满的亲情浓意。外婆爱孙辈是自然的，长大后的自己每逢寒假，回到老屋去（那会乡下的外婆家还没拆迁），夜里钻进了老式的木床，外婆那张特殊味儿的被子。与外婆分头睡下，这时，早已暖着被窝的外婆就摸索着，在我的腿腕处，拎拎上起的棉毛裤时，常常挠的我痒呵呵的。然后外婆会将我冰冷的双腿塞进了双臂下的胸口。那时的冬夜里，瑟瑟发抖的自己贪婪着外婆并不暖和的身子，又泛着孩子的嗲气搂着外婆的双腿，嗅着老屋里，旧时的棉被味香香的睡着了。

岁月悠悠着，儿孙的我们也各自长大了，去老屋少了。也只是会在周末的一天，随着爸爸妈妈，带着一些肉鱼快快乐乐的奔去看外婆。起初外婆还能下田干活，每次都是妈妈在热络中，对着泛着金黄一片的田地，喊着一声声“嫫，嫫”（我们老城南音）。就会见到外婆，手挽着大的菜篓，拎着个小板凳，拍着地里沾的泥土，慢悠悠的走来，边走边责怨的说：“叫你们别买，又买菜了，吃不了，吃不了”。妈妈和爸爸笑呵呵的也不理会，不多久，厨房就会飘起了饭菜的香味。记忆里，外婆听爸爸妈妈说话。脸上很是满足。我们要离开老屋时，外婆总会开着屋门，直到我和爸妈到了远处，还依然可以看见那泛着困意发着暗黄色光的老屋子。在夜路中，妈妈总会说，“这个老太啊，这么大年龄了，叫她不要下地干活，她还要下地，脾气太倔”。再多年后，外婆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老屋子周围还是那平静的池塘，屋后还是那片菜地。唯一不同的，周围没有了什么说话的邻居了。去的去，跟儿女过的过，外婆不愿离开老屋子，还是待在那。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下地干活了。她走路哆嗦了，背直不了。老屋也跟着没了什么的气息，我说不出是少了什么，仅仅是在某天，唤了老屋的简易的木门，几声后，都没有人来应。轻轻的一拨就开的木门，妈妈收拾起落在院子一角的衣服，我快步走进了外婆半掩的屋，却见光线不亮的屋子里，外婆正孤零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想着心事嘴里喃喃自语着，她一侧的白发看着很是苍然，我的内心突然一阵酸楚，外婆真的老了，也太孤单了。“外婆，我和妈妈来看你了”我赶紧上前搂住了外婆，外婆惊讶着，浑浊的眼睛又转瞬有着喜悦，那喜悦我想，如果每一位爱过家中老人的人，都会感动的察觉的。“外婆，你看，我今天好不好看啊。。。”我故作活泼在外婆面前跳着，给她看自己的新裙子。爱且藏住，有时，是希望爱的人可以快乐。“漂亮，漂亮哦，一天到晚就知道要漂亮～～～”我的外婆笑着嗲怪了我几句，似乎扫去了那孤零味，急着瘸拐着步子，和我走出屋子。那刻我感觉来自外婆手中传来的愉快和温存。后来，我也知道了外婆的“又买菜了，吃不了”的爱，她在我家住的日子，藏住在了那句听到最多的“省点钱，省点钱，别买那么多的菜”话中。

后来，终于家人们都发现外婆真的是太老了，也太孤单了。于是，外婆的儿女都开始轮流将外婆接回家住。这年，中秋后，天气冷多了，工作也忙。外婆来家里住了。外婆的气色也生趣多了。妈妈自然每天都会做很多软糯好吃的饭菜，这晚，妈妈烧了我和外婆都喜欢吃的鱼，而前晚为了“鸡丁”的事，我一直与“视而不见”的外婆“耿耿于怀”着。下班回到家，外婆正和妈妈看着电视，这边我正划着饭。“鱼还好吃啊，你还吃完啦，你外婆特意留给你的，她一口都没吃。”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碗，嚼着筷子，大声不屑的说道“让她留什么留啊，我喜欢吃的东西多着呢。”不知为何，我的眼圈一阵酸涩。爱且藏住，有时，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好。“这丫头，真是的”。“不要为了我，外婆。。。。。”

岁月悠悠，爱且藏住，人们总有份无言对着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