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宫殿
长胜冷不防掉进一个洞穴之中后,心里虽然有些吃惊,但活动活动手脚却无大碍。是啊,一个当兵的,哪能那样娇气呢。如果这样就被摔坏了,传出去是很丢人的。就像一个练武术的,如果挨了打,打掉的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而不能被人知道。长胜明白自己刚才撞着了地道开关。
长胜看了看头顶,头顶上已严严实实。他只得往前走去。地道里隔几步就亮着一盏地灯,所以能看清地道四通八达。长胜想往高处走才能出去,所以他就挑了一条似乎上升的路,往里走去。
路越走越窄,洞子越来小,看来这是一条新修的洞,里面还乱七八糟的。啊,洞的尽头是一群螺旋状的细菌,正在懒洋洋地一边挖着洞,一边抱怨着。
一个家伙扔下铁锹,恨道:“什么鬼地方,还说是‘肚肠肥美甲天下,脐谷肥美甲肚肠’!狗屁!我宁愿回到咱老家去——胃的酸海中!我就想那一口胃酸,六月里的一碗酸梅汤!”
原来是一群胃里的幽门螺杆菌。
另一个幽门螺杆菌听见酸梅汤后,拄着洋镐神往地说;“是一碗镇江香醋呀!”
另一个螺杆菌流着口水说:“是一碗山西老陈醋,不要和我犟!”
长胜悄悄地退了出去。在路口长胜踌躇片段,怎样走呀?娘的, 专捡大道走得了,一个当兵的,哪里去不得?
路越走路宽,灯火越来越亮,越来越像宫殿了。今天倒好,白天进地上的宫殿,晚上进地下宫殿,真是开眼了。
长胜来到一座大殿门口,门口站着一个又黑又大的家伙,他冲着长胜乐呵呵地说:“请进请进,上士,大帅等你多时了!”
长胜认得这个黑大个,他就是黑伯爵的跟班。这个黑大个膂力惊人,他一把接住罗胖子罗寨子的情景,给长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黑大个望着长胜说:“我们见过面,是吗?嗬嗬嗬嗬!”
这个家伙怎么有些傻乎乎的?长胜仔细望去,原来这个是缺心眼的家伙,因为他的双目间眉弓间距极宽,这种人十有八九是先天愚型。如果有例外,那则是绝顶聪明的人物。
大黑傻子给长胜开了大门,然后低声对长胜说:“你进去好好劝劝大帅,他最近‘为情所伤’!你知道什么是‘为情所伤’吗?”
“知道。”长胜应道。
“啊,你什么都知道!快进去吧!”
长胜进了大殿,里面却并不像宫殿了,而是像个司令部,或者是总参谋部。到处都是电话电脑,通向四面八方。墙壁上挂满了王国地图——人体肌肉解剖图,脉管解剖图,骨骼解剖图,内脏解剖图,七经八脉图,内分泌器官图,等等。但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一个人,他深深地陷在一把大椅子里,望着面前的电脑出神。
“你这次可是不请自来,说明咱还是有缘分呀!”那人头也不回地说。
“是啊,是不请自来。”长胜无奈地说。真的,自己怎么就老往他跟前钻呢?这真是自投罗网啊!
“不是自投罗网,是有缘分!咱可不能辜负这缘分,因为这是天意,而天意是不可违的!”黑伯爵依然头也不回说道。但他的声音里有着一股伤感的味道。
长胜从后面看去,只见电脑里是一个人的照片,这个人正是田田!
田田笑着,笑得美丽灿烂,却有一丝忧伤。啊田田,你忧伤什么呢?
黑伯爵转过椅子,看见长胜也出神地望着田田,不禁叹口气,摇了摇头。他啪地一拍键盘,田田缩到左上角,屏幕里涌出了好多文字。
黑伯爵说:“这是这位女士的资料,她可真不一般呀。得有多大的富贵,才能有资格向她求爱。你说是吧?”
长胜黯然神伤地说:“是的。”
黑伯爵接着说:“人嘛,就得向富贵奔。有机会就得抓住。如果老让机会白白流失,老天也会厌倦你的。”
长胜说:“电脑里有没有单子单将军的资料?”
黑伯爵一拍电脑,单子和他的资料出现了。黑伯爵说:“这不是单子吗?他在军中前途无量,马上就要进肝脏当巨噬将军,也就是枯否氏将军了。”
长胜点点头说:“有朱军的资料吗?”
黑伯爵又拍了下电脑,朱军出现了。“他现在是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同学喽?”
“是的,是同学。”
黑伯爵笑了:“你看,你们现在差距太大了。我说过你也不是个等闲之辈,你还等什么!”
长胜半晌无言。
黑伯爵说:“想通了?”
长胜说:“没有。”
黑伯爵叹道:“傻子呀,我还从没有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了!你活腻了可以去上吊,可以去服毒,也可以沿着大肠屙出这个世界,沿着尿道尿出这个世界!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让我结果你?而且你这小子这次可把我坑苦了!”他一按桌上的按钮,大黑傻子应声而入,“大帅,有何吩咐?”
“把探测仪拿来。”黑伯爵说。
“是!”大黑傻子一会抱来一台仪器。
“打开!”黑伯爵说。
“是!”大黑傻子一按开关,只见机器乱叫起来,它的探头一会儿指向黑伯爵,一会儿又转向长胜。渐渐的,探头越来越长时间地对着长胜,嘟嘟响着。
“明白了没有?”黑伯爵问长胜一声,转头又对大黑傻子下令道:“下去吧。”
“是!”大黑傻子抱着机器退了下去。
“你小子可把我坑苦了,”黑伯爵继续对长胜说道:“跟你随手玩了两把,树突状细胞就在你身上取了样,害得我呀,一碰见当兵的,他们的机子就吱哇乱叫!我只能一天窝在这地道里。不过,”黑伯爵哑然失笑了,“你的麻烦更大,你们的机子见了你叫得更凶,因为他们从你身上采到的更多!你引火烧身,麻烦惹大了。你看你,一个好好的当兵的,一出门叫自己的部队一顿乱枪打死,你冤不冤呀!”
长胜脸上变色,的确是这样!他娘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仪器能辨出自己人的信息。”长胜无力地分辨说。
黑伯爵笑了:“这已是混合信息了。再说,你们军队上的事我也知道,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滥杀无辜的事多了!”
长胜黯然无语,他知道确实是这样。
黑伯爵又笑了:“不过我有办法,不久我就可以解除这种警报,以后就剩下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被千军万马围剿追杀。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被自己人杀死。是不是这样的结局?“
“是这样的。”长胜黯然说。
“是不是挺好玩的?”
长胜惨然说:“不好玩。“
“知道不好玩就行,说明你现在还有救。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会用你的。你只是个上士,我现在就封你为上校,怎么样?其实,按本帅对你的赏识程度,我封你个少将也不是个什么问题。但本帅治军很严,是以功论赏的。你可以积功而上。以后咱大业一成,就是封王封侯,分茅裂土,也是有的!怎么样?“
长胜默然无语。他还在思索自己深陷的这一巨大困境。确实麻烦!自己一个小小的上士,有什么办法!黑老板说他有办法,是怎么样的办法呢?黑老板接着说:“你跟我之后,我会让你解脱这种警报,恢复自由。而且还会让你增长许多功力。你现在强杀,也只是个中性粒而已。我这么看重你,也只是看重你的胚子。作为一个中性粒,也只是那么小小的几招,比如说能穿墙越壁,穿过毛细血管;能变形,好在组织内行走;能吞噬细胞,你们体内有几百个溶酶体颗粒,这是你们最大的本钱,能吞噬十几条细菌。即使你们的将军——单核巨噬细胞,也只能吞噬一百多条细菌而已。可你也知道我们有多少细菌呀!我说得对吧?”
长胜点头说:“你说的不错。”
黑伯爵接着说:“那么本帅我呢?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你说说看,作为一个癌细胞,都有那些功能?”
长胜说:“癌细胞天生身体强壮,生长活跃,代谢旺盛。能以无氧糖酵解获得能量,能夺取正常组织的蛋白质分解产物,蛋白质的合成超过了分解,而核酸代谢又非常旺盛,因此癌细胞生长十分迅猛。癌细胞繁殖生长站稳脚跟后,还能蔓延转移,从血道转移,从淋巴道转移,以及种植性转移。我说的有错吗?”
黑伯爵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咱癌大爷对付你们当兵的,还有些绝招,你知道不?”
长胜说:“我知道。第一你们能造成免疫耐受现象,叫咱们军队调动不起来;第二你们能产生封闭因子,使我军的淋巴细胞对你不起作用;第三你能产生免疫抑制现象,抑制我们的常规和特种部队;第四你们能发生抗原缺失和抗原调变,使我军无法行动;第五你们能麻痹我们的淋巴结,使我们的军营以为平安无事而昏昏欲睡。我说的还是没错吧?”
黑伯爵点头说:“不错不错,我没有看错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上校呀,你跟了本帅,这些武艺我都是要传给你的!那时候你纵横驰骋,所向无敌,方知本帅言之不虚!”
长胜说:“我只是有一事不明,向你请教——一般来说,癌细胞都是正常细胞突变来的,都有原来的出身。大帅你是从何处而来的?”
黑伯爵哈哈大笑道:“我嘛,是天外来客!哈哈哈哈!你知道龙从何来?什么叫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是真龙天子呀!哈哈哈哈!”黑伯爵笑罢,对长胜接着说道:“你现在心中肯定还有一个疑问——本帅作为一个癌细胞,为什么不赶紧找个地方安营扎寨,繁殖分裂,迅速长大,传播全身,夺取天下?却一天价四处乱跑,尽干些不相干的事呢?”
长胜说:“是呀!”他的确奇怪黑伯爵的这一点。
黑伯爵点头说:“吾尝读史书,发现许多豪杰——各种癌细胞,他们的起事十有八九都遭到失败,原因何在?就是天下形势不成熟。人家政通人和,军队强盛。你不占天时,仓促起事,往往被人家一举剿灭!我每读于此,常常扼腕长叹哪!”
长胜听得入神,是这样的,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呢。
黑老板接着说:“比如说,在肝炎、肝硬化的基础上,肝癌细胞才极有可能繁殖分裂长成肝癌,完成肝炎肝硬化肝癌这一美妙的三部曲。我呢,第一就是要创造这样有利的环境,不光是肝炎,还有肺炎,心内膜炎,心肌炎,肾炎,胃炎,肠炎,神经炎,睑结膜炎,骨髓炎,等等等等,全王国各个州都要形成疾病;第二我要将大大小小的官员拉下水,叫他们贪污腐败,荒废政事,帮我的忙;第三我要打进军队,叫军队逐渐丧失战斗力,对我干瞪眼没办法;第四我要训练一批精兵强将,广积钱粮财帛,建立全国信息网络。这样当天时地利人和一旦占全,我只须一声号令,一夜之间便可拱手而取天下!”黑伯爵说完看着长胜,长胜吃惊的样子使黑伯爵很高兴,他亲切地问长胜道:“你看我像不像一个伟大的开国之君?”
长胜由衷地说:“你是个了不起的阴谋家!”
黑伯爵纵声大笑道:“那么,上校,你还等什么?快跟着黑侍卫长到黄将军那里报到去吧!”
长胜低头无言。黑伯爵见状,以为长胜心中最后的疙瘩还没解开,便以诚恳的声调说:“上校呀,以后你就会知道你今天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你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没有路走了,只有这一条路。啊,这是一条通向王侯将相的道路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长胜依然低头无语。黑老板笑眯眯地看着长胜,等待着长胜诚心诚意皈依自己门下。长胜仍然低着头不吭声,他知道黑老板说的是事实,自己出这个门只有一死。在这个门内,自己又有几成胜算呢?长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盘算一遍后,他发现自己里里外外只有死路一条。
长胜长叹一声,抬起了头,双目中充满了悲凉,
黑伯爵点头说:“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长胜突然右手一掌向黑伯爵脸上劈去,右脚向黑伯爵下腹同时踢去。黑伯爵冷不防,慌忙伸手提腿,上下挡住了长胜的一掌一腿。但长胜左掌又至,切向黑伯爵的颈部死穴。
眼看黑伯爵这招无法幸免,情急之下他的身子往后一靠,滑轮椅子嗖地向后窜去,堪堪躲开了这一致命的一击。
黑伯爵失声喝道:“好一个忙三下!”
长胜也失声问道:“你也知道忙三下?”
黑伯爵笑了:“天下武学有本帅不知道的吗?再说了,我和你已交过一次手了。”
长胜说:“这是单子单将军教我的绝招,上学时我就用他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朱军!”
黑伯爵继续笑道:“这只不过是凡人的武艺,也只能在凡夫俗子中使一使罢了。对我而言,这甚至是庄稼院的把式而已。”
长胜也继续说道:“上学时我向单子单大哥学了这一绝招,我又用它打败了朱军。整整一年哪,在与朱军的架中我算是练熟了这一招。毕业后我继续潜心研练这一招,发现了它是大道,而不是小技!我明白了它的原理,悟出了它的三十六个变招,再加上我的功力大增,所以今日的忙三下与昔日的忙三下真不能同日而语!”
黑伯爵说:“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今日的忙三下,把你的三十六个变招都使出来吧!等你使完后我再生擒你。本帅肚里不知吞噬过多少白细胞,但我这人爱才如命,我要对你七擒七纵-——七擒七纵知道吧?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我也要让你心服口服,死心塌地!“
长胜说:“可以可以,我一招一招给你使出来,看你接住接不住!但这会我肚子饿了,你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
黑伯爵笑道:“可以可以。”他拿起电话说了一声,大黑傻子便端着一大盘肉走了进来。
长胜睁眼看去,喝,原来又是一盘金华火腿,湖南薰肉,四川腊肉,野猪肉干巴,麂子肉干巴,狍子肉干巴。在胖厨师长那里吃的都是肉头肉尾,而这一盘却全是上好的部分,切得整整齐齐,又大又薄,晶莹透亮,十分诱人。
长胜操箸大吃起来。就是做鬼,也要做个饱鬼!他大口吃着,这些肉好香啊,而且香得各不相同。
长胜从怀中掏葫芦,打开瓶塞,喝了一口,好酒!
黑伯爵又笑了:“还喝上了呀?”他吩咐了一声,大黑傻子又端了一壶酒上来。长胜喝了一杯,这也是州长席上的酒嘛。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一会,一盘肉已吃得一干二净。
黑伯爵赞叹道:“像个汉子,能吃才有力气。武松要不能吃不能喝,能打得了景阳岗上偌大的老虎?”
长胜也感到惊奇,自己最近饭量怎么这么大!而且身体也老是在往高长,骨节咔吧咔吧在拔节。
长胜看看空盘,拿起酒壶摇了摇,他掏出自己的葫芦,将壶中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瓶子,塞好塞子,又放入怀中。
长胜抹抹嘴,对黑伯爵说:“这忙三下,我给你说过,是单子单大哥教我的。”
黑伯爵点头说;“对,我听你说过。”
长胜接着说:“这本是单子单大哥秘不传人的绝招。在军校时学校里就数我的身体最弱,谁都可以欺负我。而朱军的体格最棒,想打谁就打谁!但我练功最苦,学了忙三下以后,更是下了不少苦!”说到这儿长胜不由得停了下来,他下的那个苦,至今想起来都令人心动。“后来,为了尊严和爱情,”长胜看着黑伯爵说:“我不得不和朱军打了一架,这架一打就是一年!”长胜又停下来喘了口气,那一架呀,每次想起来无不令人心神激荡。“起初,我那是找着挨揍——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打倒在地爬不起来。渐渐地我就和他能对打一会,对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后来便成了平手。我还是每天都找他打,最后终于将他打败了!现在还有我不能战胜的敌人吗?”
黑伯爵说:“恐怕到最后还是平手吧?”
长胜说:“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
黑伯爵说:“朱军我是知道的。凭我对你俩的估计,你恐怕相对朱军还是欠一点的。”
长胜看着黑伯爵说:“起码他心里败了,他拱手认输了。没有比心中的失败更真正的失败了。”
黑伯爵点头说:“这话也对。不过朱军也是个凡夫俗子,老提他干吗!现在你面对的是本帅——当代最伟大的开国之君,当代最伟大的阴谋家!把你的绝招都使出来吧!”
长胜说:“行,行,我就给你使。”他紧了紧腰带,将壶盘收拾起来,转身给大黑傻子递去。
大黑傻子伸手来接,就在他接住家什的瞬间,长胜突然两手抓住了他的胸口和腰带,身子向后一弓,喝声“去!”大黑傻子庞大的躯体飞过长胜的头顶,向黑伯爵砸去。长胜却头也不回,向大厅门口飞窜而去。
眼看大黑傻子凌空砸来,黑伯爵伸手一挥,大黑傻子“砰”地落在几丈开外。黑老板一拍桌上的按钮,就见从门外杀进了四队人马,将长胜团团围住。
长胜停住脚步,双掌护住全身,定睛看去。只见是一队黑色人马,跟大黑傻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小的多,他们手执短棍;一队黄色人马,金黄色的,皮球般滚圆,他们手执单刀;一队绿色人马,他们手执长枪;一队白色人马,面色苍白僵尸一般,他们手执自动步枪。长胜认得黑色的是炭疽杆菌,黄色的是金黄色葡萄球菌,绿色的是绿脓杆菌,而白色的僵尸们则是伤寒杆菌。长胜能看出这些细菌训练有素,他们的阵法层次鲜明,进退有序,无懈可击。
黑伯爵依然翘腿深坐着,他笑道:“上校呀,把你的忙三下使出来吧!咦,我倒忘了,你刚才的飞奔逃跑,也是忙三下的三十六个变招之一吧?”
长胜说:“是啊,三十六招,走为上策嘛!”他口中漫应着,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子里不敢有丝毫的走神。
突然,金葡菌们一起倒地向他滚来,单刀纷纷挥舞,来斫他的腿。长胜看出他们使的是地躺刀法,便左蹦又跳,躲闪下面的刀阵。这时第二队绿脓杆菌的长枪一齐向长胜的头部眼睛和咽喉刺来,长胜又伏下腰来,东躲西闪避开上面的枪阵。第三队炭疽杆菌也上来了,他们挥舞着大棒,拦腰猛击长胜的腰部。长胜左格右挡,东冲西突,支应这一棒阵。一阵混战后,棒客们也撤了下来。长胜喘息未定,只是抹了抹脸上的汗,只见第四队伤寒杆菌包围着他,自动步枪齐齐描准着自己,“轰”的一声,众枪齐发。
匆忙中长胜一个虎扑,躲开这枪林弹雨。僵尸体们打完一轮子弹后,退了下去。四队人马恢复成原先的阵形,包围着长胜。
长胜验看自己的伤势,只见腿上挨了三刀,头上被刺了四枪,腰上挨了五棒,全身中了六枪。浑身上下都在流血。
但长胜的性命却暂时无碍,因为一个白细胞战士,哪能那么容易死在细菌手里。
黑伯爵望着长胜哈哈笑道:“上校,怎么样?”
长胜点头说:“不错!没想到你把细菌调教到了这一步!”长胜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葫芦酒瓶,又掏出绷带药棉,把酒倒在绷带药棉上,擦了擦伤口,草草扎上。然后他举起瓶子大口喝了几口,再将酒瓶放回怀中。
黑伯爵继续笑道:“上校呀,现在你的忙三下该使出来吧?”
长胜说:“现在,你们看好了,”他突然一跃跃到了金黄色葡萄球菌跟前,他一顿拳,直拳摆拳钩拳鞭拳劈拳崩拳钻拳炮拳横拳砸拳抡拳寸拳连环拳,拳拳见肉,打得金葡菌们东滚西爬;接着是一顿腿,弹腿勾腿蹬腿侧踢侧踹后蹬后摆下劈里合外摆连环腿扫堂腿,腿腿不空,踢得绿脓杆菌们四处飞溅;接着便是一顿掌,劈掌撩掌挑掌推掌插掌托掌削掌扣掌连环掌,掌掌如刀,打得炭疽杆菌们满地乱爬;最后是一顿肘膝,前肘侧肘横肘顶肘掩肘盘肘上膝下膝侧膝拉颈撞膝飞腿撞膝连环肘连环膝,肘肘如杵膝膝如锤,打得伤寒杆菌们四处找牙。
“怎么样?”然后长胜转身问黑伯爵道。
黑伯爵拍案叫绝:“好!好武艺!给我拿酒来!”`
大黑傻子又端上一壶酒来,黑伯爵连饮几杯,又叫道:“痛快,痛快!”
长胜环顾四周,发现细菌们又已排好了阵形,依然刀枪并举,杀气腾腾。
又一声令下,细菌们又层层攻上。这一次双方都已知己知彼,打得与上两个回合全然不同。长胜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拳打脚踢,肘撞膝击。而细菌们刀劈枪刺,棒打弹射,前仆后继,连绵不绝。这一仗杀得血肉飞溅,惊心动魄。倒地的细菌越来越多,践踏狼籍。而长胜则又身添数伤,血流不止。
黑老板吩咐一声,大黑傻子高声喊道:“要活上校,不要死上士!”
细菌们齐声应道:“是!要活上校,不要死上士!”他们后撤三步,以鬣狗窥狮阵围住长胜。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了一队医务细菌,来救治伤兵。
长胜也乘机掏出酒瓶和绷带药棉,处理了自己的新伤。血是不能再流了,流血过多,白细胞也会死亡的。包扎好伤口,他举起葫芦又大口喝了几口,以补充体力,镇静心神。
黑伯爵又对大黑傻子说了句什么,大黑傻子点点头,来到长胜的跟前
“上校,大帅叫我问你,你还不降吗?”大黑傻子说。
“不降,宁死不降!”长胜答道。
大黑傻子惋惜地搓搓手说:“你这个人不错,虽然给我来了一个过桥,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要是降了大帅,我天天跟你喝酒!”他回头看了看黑伯爵,傻笑道:“大帅,我说的对吧?”
黑伯爵微微一笑,点头说:“你说的对!”
大黑傻子高兴地笑道:“你看,就是这样!你要是不降,你今天插翅难逃!现在大伙儿都有些累了,我来陪你玩玩!”他上前一把揪住长胜,身子一转,将长胜翻背而过。
原来这大黑傻子精通柔道,擅长摔跤,不料今天却被长胜一个过桥摔了出去,所以他要跟长胜再较量一下。其实长胜只是一招偷袭得手而已,长胜并不懂摔跤 。这会儿他的体力消耗太大,加上大黑傻子确实膂力过人,所以就轻易地被大黑傻子一招制服。
话说长胜被大黑傻子一个大背凌空背起,众人齐声喝彩!长胜虽不懂摔跤,但武术却是一通百通,他在被摔出去的瞬间,一把揪住了大黑傻子的领子,贴在大黑傻子的前面站住。大黑傻子又是一个拧腰外摔,长胜应招而倒,倒地前却顺手将大黑傻子拽倒在地。大黑傻子倒地后便锁臂锁腿锁颈,一招接一招地使出柔道寝技来。但长胜见招拆招,总的能顺势化解。两人在地上翻翻滚滚,招招相连,像表演赛一样,打得非常好看,群菌们一声声地喝采。黑伯爵也是一边喝着酒,一边拍案叫好。
最后大黑傻子站了起来,而长胜却是骑在他的脖子上,右手扣着大黑傻子的右眼,左手扣着大黑傻子的左眼。细菌们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全都呆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长胜对大黑傻子说:“老黑呀,我右手使劲,你会怎么样?”
大黑傻子说;“我的右眼就被抠出来啦!”
长胜接着说:“要是我的左手使劲呢?”
大黑傻子说:“我的左眼就完了!”
长胜继续问道:“那么,你希望我动左手呢还是动右手?”
“右手,啊,不!是左手,啊,也不!”大黑傻子嚷道。
长胜笑道:“我要是动,我就两手一起动。”
大黑傻子再次嚷道;“不行!”
长胜说:“你是大帅的心腹爱将吗?”
大黑傻子说:“是的。大帅因我忠诚不贰,傻的可爱,所以特别喜欢我!”
长胜接着问:“你家大帅真的爱材如命,求贤若渴吗?”
大黑傻子说:“是的,是的!你看大帅为了让你入伙,费了多大的劲呀!”
长胜说:“那就好!现在你驮着我往外走,把我送出地宫。你们大帅不会眼睁睁地让他的心腹爱将双目失明吧?”
大黑傻子站着不动,他努力想往黑伯爵的方向转身过去,但长胜的双手开始加力。
黑伯爵依然坐着喝酒,说:“送他出去,出去后他还会回来的。那时候,上校,你就死心塌地了。”
大黑傻子驮着长胜往外走去,走出厅门后,长胜看出大黑傻子是往渐高的地方走着,几次自己的头顶都碰到了洞顶。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出口处,停了下来。
这时头顶上的电视监视器亮了,里面出现了黑伯爵,黑伯爵说道;“记住这个洞口,上校!你很快会回来的。”
洞门开了,长胜从大黑傻子肩上一跃而出。
逃出地府重见阳光的长胜睁眼看去,发现自己身处青山绿水之中。噢,还是在脐谷之中嘛,但州长的,不,是黑老板的楼外楼已在远处,掩映在山峦绿树之中。
长胜再次看了看洞口,洞口在溪流边的巨石之间,十分隐蔽和巧妙。洞门已经关闭了。
长胜又感到饥渴交加,他伏在溪边喝了一通溪水,然后从怀中掏出葫芦酒瓶喝了几口,权且充饥。他看了看自身的伤口,发现都已基本痊愈。看来这酒还真有效呀!长胜晃晃葫芦,
酒不多了,得省着喝。他恋恋不舍地将瓶子装进怀里。
现在该怎么办?眼看黑伯爵已成气候,情况十分危急,如不赶紧消灭,人体王国危在旦夕!但这些情报报告给谁呢?这里的官员和部队?按胖厨师长的说法,这里的州长,包括脐谷都已被黑伯爵收买了。而且,长胜身上有被通缉追拿的抗原信息,他随时随地都有冤死在自己部队手里的可能!这是最要命的!呆在这里,是等死;走出去,则是找死!想到这里,长胜简直是一筹莫展。
但还必须想办法!长胜左思右想,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找见自己的队伍,报告这一重大敌情,让自己的部队证明和洗刷自己。第二是找见单子单将军,单大哥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解铃还得系铃人!自己再协助单大哥一举剿灭黑老板,共建此不世之功!第一条路难以走通,第二个则是好主意,对,只能找单子!
找单子的主意拿定了,只是到哪儿去找呢?似乎记得黑老板说过,单子很快就要高升成肝脏的枯否氏将军。那好,就去肝脏找他!想起要去人体世界中最繁华的海派市,长胜心里一阵激动。因为他还从未去过肝脏海派市呢!
长胜行动起来。因为事情紧迫,越快越好,长胜穿墙越壁,专拈小路而走——他得避开各种自己的部队,包括特种部队,野战部队,地方部队等。但没走多远,在一个小路口,迎面碰到了一支特种部队,就像是在端端地等着自己似的。
长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他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但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部队就一定会认错人!如果现在就领着这支部队杀过去,一定会出其不意,打他黑伯爵一个冷不防的!
但长胜错了,这只部队恰恰是等着他的。如果他再走近些,就会听见这支部队的探测器全都对着他响着,就会看见这支部队的单核将军拿着望远镜一直看着他,嘴里还说道:“来了,来了。脐谷方面的消息还的挺可靠的!”接着他感叹道:“这小子真的像他们说的,伪装得跟咱们的白细胞战士完全一样!”
旁边的副官祝贺道:“恭喜将军,这次建此殊勋,说不定您就能击败单子,进入肝脏,荣升为枯否氏将军!”
这位将军听见这话很高兴,但他想了想后又摇头叹道:“妈的,单子的能量太大了,打完这仗再说吧。啊,这小子的化装术太高明了,但再狡猾的狐狸出逃不出猎人的眼睛!给我开火!”
子弹暴风骤雨般向长胜打来。饶是长胜心里有所防备,一个就地十八滚,向后面滚去,但也已身中数弹。接着第二阵弹雨席卷而来,长胜连滚带爬,拚命逃跑。他知道特种部队的枪弹可不是好玩的。他也知道自己部队有时候对细菌干瞪眼没办法,但对付自己人,却深有一套。警报声呜呜大作,火箭和炮弹在四周遍地开花。长胜没命地逃呀跑呀,一路跳涧跨沟,穿墙越壁,来到了脐谷他刚刚逃出的那个洞口前,啊,洞口门开着,他一头扎了进去。
长胜被等待在门口的细菌们押进大厅。黑伯爵依然坐在那里饮着酒等着他。
“小子,滋味怎么样?”黑伯爵笑问道。
长胜闭目不答,面色如灰。这次他真的伤心了,被自己人追杀着逃回到黑伯爵这里!
黑伯爵走过来笑嘻嘻地看了长胜一圈,招了招手,大黑傻子端着黑老板喝剩的酒走了过来,给长胜洗伤包扎。
黑伯爵说:“我说过你走不出去,你就走不出去!你只有跟我了!你跟着我,问题就全解决了!上校,投降吧!”
长胜睁开眼睛,泪水涔涔而下,“不降,宁死不降!”
黑伯爵终于失去了耐心,他身体暴长,一把把长胜提了起来,“你都人不人,鬼不鬼了,还不降怎的?”
现在黑伯爵比长胜高出了许多,长胜的头仅在黑老板的肚子上。长胜突然灵机一动,他一把抱住黑老板,埋头朝黑伯爵的肚子咬去。
啊,这是对付黑伯爵的唯一办法!咬噬而进,钻进黑伯爵的体内,将黑伯爵的心脏——细胞核吞进自己的肚中消化掉!只有这个办法了!长胜拚出全身的力气咬噬而进。
黑老板痛得哇哇大叫,他撕扯长胜却撕不下来。长胜是拚了命了,一夫拚命,万夫莫敌!大黑傻子也赶紧跑过来帮忙,他拽住了长胜的双脚,黑老板和大黑傻子一起用力,拚命一拽,才将长胜拔了出来,也拔下了黑老板肚子上的一大块肉,血汩汩流出。
大黑傻子提起酒壶向黑老板的伤口浇去`,黑老板挥手一掌将大傻子打出几仗开外。他又一把提起长胜,这时他全身变形,弓背弯腰,全部身体几乎都化成了一个血盆大口,就像《西游记》里狮驼岭上的大魔头狮精张开的血盆大口——那大口曾吞下过十万天兵,要将长胜一口吞下。
长胜看见了这大口中的刀丛般的牙齿,里面岩浆般的消化液,还有无数个张着嘴巴的溶酶体。他明白这个肚子可不是自己要主动钻进的肚子,这革囊般胃,是专门消化人的,这里是有去无回!
张口咬噬,是生灵们的最初的一招,也是最后的一招,看看那些虎豹狮子,你就明白了。刚才长胜使出了这最后一招,现在黑伯爵也使出了这最后一招!
长胜大声喊道:“咬不得,咬不得!”
黑伯爵说:“为什么咬不得?”
长胜说:“你说过要七擒七纵我的!”
黑伯爵怒道:“你现在就是想投降我也不要你了,还提什么七擒七纵!”长胜看见他耳后的肌肉气得都在颤动,黑伯爵说完又张口咬去。
长胜又大声喊道:“咬不得,咬不得!”
黑伯爵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长胜说:“你要是把我吃下去,你就在地道里呆一辈子吧!刚才我发现我的信号那么强,你要是把我吃了,你一辈子也休想冼清!”
这话倒是不错,黑伯爵扔下了长胜。他招招手,大黑傻子肿着脸拿着酒壶过来给黑伯爵处理伤口。
黑伯爵指着伤口对长胜说:“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亏!我不会饶过你的,我要叫你进地狱,下油锅——对了,我要叫你盐酸里泡三次,碱水里泡三次,血水里泡三次!叫你尝遍地狱里的苦头,最后凌尽处死!来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