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那些恍然无知的已被带走

某一天的惊醒

我醒来，有什么东西不在了，我指头脑中的。在我入睡之前，我记得里面有很多东西，画面、语句、歌、想法和梦想，我拥有这些很多东西。当我醒来之后，除了起床后脑袋的丝微厌烦与痛感，我还感到，有东西不在那儿了，不在我的头脑中的某个地方。它原本是在的，但现空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清楚的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拿走。我不知道是谁，在睡眠中拜访了我，但我知道一定有人来过，并且在离开的时候随手将我的梦也带走。的确是有过一个梦的，我知道，梦的形迹在头脑中的潮湿土壤上留下了地心引力的痕迹。它曾经在哪儿，但现在只留下停留过的痕迹。

我不知道什么被带走了，让我感到有些糟糕，或者不是糟糕，而是忧虑。他拿走了我的零件，我不知道是哪一块，也不知道它是否重要。他拿走的那块，已经让我感到了忧郁，我原本并无担忧，但现在开始忧郁。可能只是因为我丢失了东西，也可能，更为严重的是他带走了我自由自在的原因和念头，引起了我现在所感受到的东西。我并不介意他带走的是我的方向感、平衡感或者其他乐感，或者某段记忆，鉴于记忆中也没有什么是那样重要。

我想要从重要的东西开始搜索，确信他并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最重要的东西，我能想到的有理解、判断、欣赏，对于爱着的人的记忆。理解和判断没有丢失，因为我还在有条不紊的叙述，欣赏似乎也还在，我用“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这首歌做了测试。对重要的人记忆，家人和朋友，并没有残缺感。

他还带走了梦，因为那儿本来有一个梦，现在却只留下梦的印迹。我知道有个梦，我不记得那是什么。是否他只是带走了一个梦。他在我睡眠的时候，就只是来带走一个梦，而没有别的东西被带走。但的确感到有种某个东西虚空的不适感，就好像胃坏掉的不适感，或者听觉丢失的不适感，或者牙床里空荡荡的不适感。但我的问题的复杂在于，我不知道是哪里不适，我从来都不知道头脑中有多少零件，各自发挥怎样的作用。所以，我能感到不适，但却不像胃疼那样能立刻准确的确定是胃的毛病。

我能够想到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来过并带走了某样我现在不知道的东西，以及那个梦一起离开；另一种可能是他只是带走了梦，但不知道何种原因，让我产生了还有别的东西被带走的错觉。所以，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只是被拿走了一个梦。

我想要从模糊的形迹中重塑梦的形象，但什么也看不到。我只是依稀记得它的触感，它是干燥的，有木头纤维的质地。我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它曾经在哪儿的时候是很清晰和确定的，画面细致，事物很有品质，并不是一个粗糙的模棱两可的劣质品。它似乎同我通常的梦的触感相似，不过可能更干燥和炎热。但仍然的，我不能确定任何事物。

……

恐  惧

我慢慢从这件事情中抽离，却被另一个更庞大的恐惧侵袭：他不止来过一次，他过去一直过来，还带走了很多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在那些我无意识的他的光临中，带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恍恍惚惚的迷雾中，一个画面渐渐浮现：

我注视着一个房间，摆放或者堆积着各种东西，一个将要溢出来的杂货铺似的房间。我像一个监控器那样的关注着，我平行移动的视线，以固定的频率让视野均匀的覆盖于房间的每个角落。长久的注视，我清晰的知道这个房间能看到的一切，但他们只是一个画面，平面生活。我从未碰到过桌子上的瓷花的茶杯，它很美，温柔以及优雅。我总是期待眼球移动至它进入我的视线的角度。但是突然一天，我感到画面的不适，画面中有东西被动过，它已经不同了。恐惧袭来，我将专注从茶杯转移至其他的事物，念头像霎时的飓风攻击了我，心脏的电击：除了茶杯，还有些别的也被动过了。

画面被更改了很多次，他可能来过很多次，带走了很多东西，只是今天，曾经一如既往的恍然无知被打破。或者是这次带走某样东西时的声响惊醒了我，或者是带走的东西过于庞大，对画面的更易不再恍然无知。

被改动了，我一直被感动着，被我所不知道的谁改动了我所不知道的事物。这会引起什么？我会怎样？我被牵制着吗？我该怎么办？

……（安静，我要思考、想和回忆。）

一个小时过去，有一个小时过去，第三个小时过去。

一天过去，第二天过去，三天之后……

答  案

答案出现了，关于头脑中被带走的事物，关于房间里什么被动过的。我走在路上，想着想着，突然一颗青苹果，有点斑驳发白，有些消沉难看。像突然发生的闪电，我被突然丢来的答案惊吓，似是从呼啸而过的汽车里丢出的烟头，转瞬即逝的意外。

答案：我一直在改变，我从来都不和从前一样，头脑中一直有某些东西被带走，一些东西进来，一些东西被挪动。画面里的差错是那只茶杯、墙纸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我一直注视着它，太过于沉醉于对某一件事物的喜爱，竟没有意识到它被移动过以及周围的其他事物被改变。整个房间的事物都在缓慢的到来和被带走，以苹果腐烂的速度。浅紫色的墙纸被带走了一些温馨，染上了些黄昏的毛病。

一些事物在我恍然无知中被移动改变，不是被我，我不知道那是谁，那恍然无知的谁让树衰老了，也移动了我头脑中的东西，我恍然无知于此去经年之间他怎样做到了这些，我已经不是儿童时的模样。

我流失的天真浪漫，善良和快乐，不是因为我，而是被他带走或者挪动。

他一直在这一做，还会继续这样做。也许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会莫名的难过，会想念妈妈，会恐惧于梦想，会欣喜若狂，会不知所措，会……

“我来，移动了点什么，或者带走了些什么，或者也留了某个小礼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