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占有女人从占有身体开始

第五章:占有女人从占有身体开始

1

这是上班高峰期间的A市,车辆行人交织在一起,像一匹无边际的五彩地毯,各种看不见数不清的秘密尽被编织其中,迤逦向前。街道两边的高楼鳞次栉比耸立于天地之间,是人类发明的疯狂产物。

坐在副驾驶上的秦宇看着街景,心潮澎湃地说:“将来的A市会更美丽。” 步行上班几天后,秦宇又恢复了坐车。

后面的莫丽华正在往手指上涂透明的指甲油:“看来你心情不错啊。听说常委会以绝对优势通过了中止与宏基的合作,并移送检察机关?”

“嗯。他们太胡闹了,完全不顾民生。”秦宇说。“丽华,有时间安排与夏芸荷吃顿便饭吧,感谢报社对政府的监督,才给了我们一次纠错的机会。”

“秦大市长,你不嫌我们这些老娘们吵了?”

“这是啥话,夫人的朋友就是我的嘛。”秦宇打着哈哈“还有,记着让她把晚报最能干的白大记者叫上,这次冲锋陷阵可全指靠着她。”

“白苓虽然是芸荷的左膀右臂,也是她的心腹大患。狮子旁边卧着一只老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难以预料,身边有一位太能干的人不见得是好事哟。”莫丽华的指甲油已经涂好了,用剪刀在修剪形状。

傍晚,白苓穿着一件黑色低胸晚礼服,开车来接胡了了时,她还在对着电脑写小说。将文档给她保存后,白苓硬将胡了了推进卫生间洗漱。然后走到衣柜旁为她挑选衣服,一眼就相中了那件白色绣有了同色茉莉花的真丝旗袍。

白苓将洗漱后的胡了了拉出来,扒掉她身上的睡衣,换上旗袍,将她摁在桃木古董梳妆台前,为她把头发随意地绾起,别上一枚银色的发夹,化了淡妆,戴上黑色水晶耳环,将那串大溪地珠绕了三圈当成手链套到了她的手腕上,又取出同色的细高跟鞋让她穿上。

胡了了却不愿将脚伸进高跟鞋里,她最痛恨的就是高跟鞋,穿一次脚趾头就得疼半天:“又要拉我去见谁?你现在的角色简直就像老鸨,恨不得找个恩客把我带走。”

“你有良心没有?今晚见的是你的心上人秦宇!”白苓敲了下她的头。

“啊?!”胡了了的嘴足可以放下一枚鸽子蛋,乖乖地将脚伸了进去。

白苓吹了声口哨:“今晚你就像个优雅高贵的公主,配个王子足足有余,何况一个老男人。记住?到地方不许露怯。你要做的只有三件事,一、微笑;二、迷人的微笑;三、将微笑保持到结束。其它的交由我来,OK?”

黑色奥迪像一头敏捷的豹头,优雅地行走在A市的街头,直奔凯莱大酒店。凯莱大酒店是A市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共二十五层,有近六百间客房。一楼和二楼为餐饮娱乐之地,这一食一色像双勾人魂魄的眼睛,总能吸引大众的目光。不仅客人喜欢这里,本市政府要员接待重要客人也爱在这里。

凯莱大酒店二楼218贵宾包房里,秦宇、莫丽华、夏芸荷,还有几名A市晚报新闻部的记者已经陆续到了。姗姗来迟的白苓和胡了了在礼节上是不礼貌的,但为了让胡了了惊艳出场,白苓故意这样做了。

“小白,胡编辑,来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咱们秦副市长和妇联莫主席伉俪。”虽然对白苓带胡了了来有点意外,可夏芸荷明白她们就像连体婴,一起出现在任何场合都不足为奇。

白苓拉着胡了了向坐在主位上的秦宇和莫丽华走了过去:“幸会,秦市长;幸会,莫主席。”

胡了了没想到莫丽华会在场,脊背像突然被打上石膏,僵硬异常。白苓暗中掐了下她的手臂,她只好按她叮嘱,嘴角向上微微翘着,向秦宇和莫丽华伸出了手,手心里凉凉的,全是汗。

胡了了和白苓一起出现也出乎了秦宇的预料。今晚的胡了了美得像从仕女画里走出来。他强压心头的激动,握住了她的手:“胡编辑,幸会,幸会。”单从外面,绝对看不出秦宇和胡了了是旧相识。白苓不由为他的善于伪装暗中喝彩。同时为胡了了担的心更大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秦宇对那傻妞会是真心吗?

莫丽华和秦宇一如平时,在大厅广众之下依旧秀恩爱,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水。平时出席莫丽华同学聚会时从不多言谈的秦宇今天异常健谈,妙语如珠,逗得在场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夏芸荷大呼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秦市长吗?简直就是万人迷嘛。

秦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主要是因为在座的全是美女呀,美女是战争中的号角,给我无穷的力量,挖掘了我所有的潜力。”

“瞧你的傻样,喝高了吧?”莫丽华娇嗔地怪着秦宇,用面巾纸帮他擦嘴角的菜渍。

这个微小的动作像淬足了毒汁的利刺,将胡了了的心扎得鲜血直流,随着血流循环,她马上就会毒发身亡。但她依旧按白苓交待的,保持着好看的四十五度微笑。眼神却比哭还要幽暗。

白苓举起杯走向了莫丽华:“莫主席,久闻您贤淑美丽的芳名啊——”她的眼神突然落在了莫丽华手指戴着的那枚硕大的钻戒上:“哇,莫主席,钻石赠佳人,可见秦市长对您的一片深情。就冲这你们也得喝个交杯酒。大家说对不对?”她扭头向新闻部几个很能闹腾的记者们使着眼色。几个人一起附合着让秦市长和莫主席喝交杯酒。

当众表演是莫丽华最拿手的,她“顺从民意”,娇羞地端起了酒杯,秦宇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摇摇欲缀胡了了,端起杯子和莫丽华手腕相交,轻沾下嘴唇。

在一阵掌声中,他们分开落座了。白苓话锋一转:“今天咱们这里戴名贵饰品的可不只是莫主席一个,还有咱们的美女胡编辑,据可靠消息,她手腕上的那串大溪地珠是一神秘的男士赠她。来,预祝我们胡编辑有情人早成眷属。”

胡了了像被白苓点了穴,僵硬地保持着微笑,将杯子倒满了,一仰脖子全部灌了下去。

 

2

除了偶尔喝些红酒外,不太沾酒的胡了了今天灌了满满一肚子,却毫无醉意。临别时,秦宇和众人一一握手,说着官场套话:“欢迎晚报的各位无冕之王对A市拆迁工作继续跟踪监督。”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同在凯莱二楼的另一个房间,政府办孙主任正陪同晨报新闻部的一行人马。

和大家挥手道别,临上车时,秦宇意味深长地看了胡了了一眼,优雅地替莫丽华打开了车门,然后绝尘而去。

将胡了了塞进车里,绑好安全带,白苓将车开得飞快。奥迪A6本身具备跑车的性能,不一会便将秦宇的帕萨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马路上灯光像琥珀色的液体,渗过玻璃,浸漫在车里。空气像被这粘稠的液体粘连在一起。

胡了了像一尊生硬而绝望地史前化石,沉寂着,突然她做了个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的举动,却被安全带又带了回去。她颓然地将头靠向了椅背,取出一支烟,点燃,打开音乐,调成狂躁的爵士。

“你今晚是故意的对吧?”她问白苓。

“是,就是想带你来看清一个事实,他不可能为你离婚。他们这种人是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他对你的感情,不过是一种把玩。我想让你看清这个事实。”白苓恶毒而冰冷,句句话都如蛇吐出来的芯子。

“你不觉得你很多事?很无耻?你凭什么来干涉我的生活?”胡了了前所未有的狂躁不安,一如狂躁的音乐。

白苓将车调到自动驾驶,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劈头盖脸浇向了胡了了:“醒醒吧!”

烟被浇灭了,胡了了双手捂脸,嘤嘤嗡嗡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胡了了请了假。

她坐在双层公交车的顶层,目光落在熟悉的大街、高楼和树木上,看着一张张漠然的脸,原来人和人之间不过近在咫尺,却陌生得远在天涯。一如她和秦宇,她努力想在大脑里为他画出个头像来,却总是模糊一片。她对他的印象,再次回到了没遇到他之间的梦境里。

前世今生,他们在上辈子为什么要分离?既然分开了,这辈子为什么又要相逢呢?

“劫”她的大脑里突然出现了祖母临去前的话。秦宇之于她,真的只是一场情劫?他们胡氏女子不是天生具备狐媚的气息?为什么不能将他夺过来呢?

胡了了突然有了掠夺的念头。

混混沌沌中,她在一片新住宅小区门前下了车。这里是父母的住处。她掐着指头开始计算,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一个月前吧。离家不过几站路,自从和秦宇在一起,她就成了家里的客人。

电梯停在了十五楼,她走向自己家门。哥哥胡帆远在广州某大学教书,家里只剩下退休的父母。

没有按门铃,门却开了,妈妈站在门里,看到她满脸开心:“我和你爸打赌说你今天能回来,他还说又不是周末,怎么可能?看看,我赢了不是?”

胡了了努力朝母亲露出个无心无肺的笑,却是那样困难。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神奇,父亲姓胡,母亲姓李,嫁进胡家门后,突然就有了灵异。她本能地感知到女儿今天回家,一大早就去超市买了她爱吃的荔枝,买了些瘦猪肉,准备包她最爱吃的饺子。

爸爸应声而出,手里拿一本书,老花镜向下扒了下,看到是她,笑了。胡了了走向前,亲昵地抱了抱爸爸:“狐狸老头,想我没有?”这是她对爸爸最亲昵的称谓,从咿吖学语,她一直喊他“狐狸老头”,只有生气的时候才叫“爸爸”。十几岁狂追钢琴老师发生的大逆不道之举,爸爸也没有批评她半句。

在她和爸爸说话的空档,妈妈将洗净的荔枝端上来放在父女面前,转身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地剁起了饺子馅。

剥好荔枝,送到狐狸老头面前时,他却做了同样的动作,将去壳除核后莹白玉润的荔枝肉送到了她的嘴边。老狐狸看着小狐狸,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嚼着皮薄馅大的猪肉茴香饺子,想起自己为某人学做的鲫鱼豆腐汤,海米冬瓜紫菜汤,父母都没有福气尝尝,胡了了的鼻子酸酸的。

“多吃点,我包了很多。” 妈妈说。

胡了了故意咀嚼得叭唧作响(他们家是不允许这样的),以证明妈妈做的的确香甜。妈妈第一次没有因为她吃饭发出声响而唠叨她,不停往她碗里夹着,眼神里全是温暖。母女连心,或许母亲感知到她心里的疼痛吧。

吃过饭,胡了了逃跑般走出了家门,爸爸的不舍全隐藏在了眼镜片后面。妈妈跟了出来:“连一晚都不住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妈妈欲言又止,眼神里飞出来的伤心,像子弹的碎片,穿透了胡了了的身子,散落在空气里。

明白母亲一定感知到了自己的难过,胡了了将妈妈抱在怀里,手指梳理着她依然浓密却微有些泛白的头发:“不用担心我,如果哪一天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会回来家让你和狐狸老头帮着解答的——就这样说定了,好吗?”

坐上不知道哪一路的公交车,晃荡到一个站下了,胡了了走在人群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忙碌”,只有她一个人,像个幽灵,飘荡着,像一具木乃伊,没有思维。走进商场,一件件试穿着衣服,平时最不喜欢的大红大紫,她都穿了一遍,却一件也没买。热情伺候她半晌的服务小姐等她转身离去后,猩红的小嘴里吐出一句:“神经病!”

华灯初上的时候,胡了了拖着长长的身影回到紫薇巷尽头的老洋房。浓密的绿藤后面,闪出了秦宇的身影。她迅速掠过他,打开房门想将他关在门外,却被他挤了进来。

 

3

秦宇穿得整洁、芬芳。脸上却显得憔悴。下巴青青的,胡子没有刮。

关上门,他抱起她就是一通排山倒海式的亲吻。她的身子硬硬的,像一块大理石。

“生我气了?你知道那种场合,只是演给外人看的。”他解释。“昨晚你真美,美的让我差点停止了呼吸。”

她依旧僵硬着。举举手腕上的大溪地珠:“我有了别的男人!,白苓给我介绍的,一个很有钱的商人。”

秦宇的心里猛一沉,他怕的就是这,女人其实是最物质实际的动物,一旦在男人那里得不到什么转身就走的大有人在。不过他毕竟老江湖了,凭白苓和胡了了的亲密关系,一定知道了他和胡了了之间的事情,昨天白苓的举止分明故意透露胡了了有了别的男人,以逼他离开。这就说明她并没有。

女人是永远心口不一的动物。

想明白后,秦宇故意忽略那串珍贵的珍珠,一脸赔罪的笑,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这里是为你跳动的。”

她使劲推开他。

他看着她:“你不爱我了是吗?是吗?告诉我?你是我真心爱的唯一一的女子。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对全A市的人宣布!”他扭头走向了爬满青藤的凉台,将头悬空伸出,两手做喇叭状:“我爱胡了了,胡了了是我老婆,我要向全A市的宣布,我爱她!”

胡了了坚守在泪腺里的眼泪突然泛滥成灾,跑过去将他从窗边拉拽了回来:“你疯了,如果让人发现是你,后果会是什么?”

秦宇一脸的倔强:“谁让你不相信我爱的是你?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就想让他们知道我爱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胡了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以他身上又捶又打:“我……”她的话全被他热烈吻给吞咽了。他剧烈地喘息着,将她的手按到他的某个部位:“你知道吗?昨天我真想当众把你……就地正法!一次又一次,直到你讨饶。”他满脸狂野,滚烫的身躯所到之处,带给她雪崩般的震撼和太阳黑子电磁波混乱,直到快乐的颤栗填满了他们细胞的每一个缝隙。

欢爱过后,一地齑粉。外面的路灯突然全部暗了下来,又忽得一下亮了。

看来小资鼻祖张爱玲的话说的万分正确——占有一个女人,是从占有她的身体开始的。胡了了对秦宇的感情,也是从身体的占有,到感情的完全占有。虽然她还在做着挣扎。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胡了了在秦宇头发间发现了几根白发,揪了一根:“给我说实话,你究竟爱的是谁?如果是她,我也不怪你,咱们无害分手就行了,毕竟你们有了一个儿子。”她语气幽幽,无比伤感。

秦宇枕着胡了了的腿:“傻妞,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你对我最好了。”

秦宇的老家在大别山区,小时候家境贫寒,母亲让姐姐辍学,省吃俭用供他上了大学,他才有了今天。后来姐姐结婚了,家里只剩下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和莫丽华结婚后他本想把母亲接来,可遭到了她的反对。儿子出生后,秦宇借照看儿子,把母亲接来了A市。可刚来没有两天,因为不会使用煤气,母亲差点把家里给点着了,惹怒了莫丽华,当即就把行李扔到门外,将母亲赶出家门。

秦宇说到这里,眼圈红了:“我妈走的那天是小年,是个合家团圆的日子,我却不得不和妈妈分开。那天外面下着大雪,我送到妈妈到车站时,怕我心里难过,妈妈就说是她坚持要走,因为家里还有一头大肥猪呢。其实她来之前,姐姐就写信告诉我说,妈妈把猪已经卖掉了,将钱作为给孙子的见面礼。火车临开时,我妈把头从窗里伸出来喊,眼睛红红的地说,等孩子满月了,照张像给我寄回来,我让村里人都看看我们老秦家的孙子……十几年过去了,那情景却像昨天才发生的,每次想起来,我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胡了了没想秦宇竟然有这样一段辛酸史。她眼泪汪汪地将秦宇紧紧搂在怀里,喃喃着:“可怜的孩子,别难过,别难过……”此时他们的角色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胡了了不再是小女人,而是一个洋溢着母爱的女人,抑或说母亲。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救赎一个颗受难的心灵,一具不被人珍惜的男人身躯。(秦宇告诉她,莫丽华根本不像个女人,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夫妻床第之事。)

有了这样一个红颜,秦宇孩子般嘤嘤呜呜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窗外,有不知名的鸟鸣叫着掠过绿藤,飞了过去,制造出一了阵沙沙的声响。

秦宇和胡了了躺在铁制雕花大床上聊天。他们竟然有那么多的相似——同一种血型,同一个星座,农历的生日也是某月的同一天,甚至喜欢看同一本书,吃同一种食物。

“妞,告诉我,你爱我。”秦宇绕着胡了了的头发,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我爱你!”胡了了毫不退缩,眼神定定。从此她梦的颜色变深,做人的边缘却起了折皱。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秦宇的脸上还是露出了预谋实现后的满意笑容。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掌勺的特级厨子,胡了了这盘菜,他已经下足了功夫精心调制。他用莫丽华的跋扈不守妇德去除了胡了了的罪恶感;用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赢得了她的好感;用从不轻弹的男儿之泪赢得了她的同情心;再用自己火热的躯体赢得了她美好的性爱。因此他有信心烹调出一盘上佳的感情大菜。

这一场情感,除了相识是一盘偶然邂逅的菜肴,后面的,全是秦宇的预谋大餐。

 

4

究竟是爱情成全了女人,还是女人成就了爱情?一万个女人,就会有一万种爱情。同样用情感作为原料的爱情,没有固定格式。女人遇到男人,可以爱得激荡璀璨,也可以爱得羞涩优雅,更可以爱得勇敢无畏。

胡了了的爱情具备双重性,羞涩优雅加勇敢无畏。白苓的仅有激荡璀璨。

自从在机场看到欧阳晓峰,昊柏寒的危机感就加重了。

早上,白苓走进新闻部,大束的白玫瑰已经绽放在她的桌子上,优雅的香甜在空气里招摇。女孩子大多喜欢热烈奔放的红玫瑰,白苓却喜欢淡雅的白玫瑰,这和她的性格有点不符。知道她喜欢白玫瑰的人并不多,看来送花者颇费了一番心思。她拿起淡蓝色的卡片察看,没有签名,仅有一首小诗:

送你一枝玫瑰

我要你记住我

记住我唇边的笑

记住没有你时

我的孤单的日子

 

字体潇洒,落笔苍劲力有,字迹很熟悉,出自吴柏寒之手。这家伙最近珠宝首饰名贵服装,轮番轰炸,她的衣柜都放不下,只好往胡了了那里塞。胡了了的死德性,一面收东西,一边露出嫌恶的表情,指责她想用糖衣炮弹收买人心。

看来吴柏寒很懂女人心,明白她们既爱珠宝的实惠,又爱玫瑰的浪漫。哪个女人没有那一丁点的虚荣?说不爱的,全是得不到的故作姿态,比如胡了了,就是这种酸葡萄心理。

吴柏寒用这这么张扬的手腕追白苓,似乎和他“设计大师”的身份不太符合。不过他这招也够阴毒的,报社是什么地方?是专门报道或泡制各种新闻的地方,只有愿意,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株成熟的蒲公英,嘴巴一松,消失就会在A市的上空满天飞,甚至直接传播到省城。现在全A市的人大概都知道白苓是他吴柏寒的人了。就算她跳出来澄清,也只会被人当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苓感觉自己被人陷害了。旋即,又笑了。也算,这下总可以阻止欧阳晓峰的脚步了。两个钻石级的老毒物,以毒攻毒,让他们斗去,她耳朵根子正好清净几天。

鲜花攻势让有花粉过敏史的同事痛苦不堪,向白苓提出抗议。无奈之下,她只好当起了速递员二传手,每天收到花,取下深情款款的诗卡后,再迅速转送副刊部。

胡了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和老李调侃:“老李啊,建议你闺女开个鲜花店,有白大记者无偿提供货源,保准稳赚不赔。”

老李嘿嘿笑着,没敢乱接话。上次出卖胡了了后,他就再也没能发一次关系稿。胡了了对他的文笔太熟悉了,只要他润色过的稿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一律不予采用。老李这才发现一向好说话的胡了了并非真的单纯,而是不想复杂。从仅用半天功夫就重新杀回副刊部,足可看出她的不简单。

人越活越胆小,谨小慎微的老李一时张狂被打回原型后,更加胆小。

白玫瑰占据新闻部没几天,百合花也攻了进来。白玫瑰上虽然没有答名,但每天坠着一首情诗。百合花上却什么也没有,搞得白苓一头雾水,弄不清来者何人,姓甚名谁。

白苓成了晚报社最令人瞩目的明星,甚至有消息说,百合花是爱慕白苓的A市某重要领导送的,因为不便才没有署名。还说此领导已经在常委会上提议,准备提拔白苓为晚报主编。消息像病毒,在晚报社内各个部门传播漫延。白苓感觉大家对她的客气指数突然提升了好几个百分点,就连一起乘电梯,也会请她先进去。

本来是小道消息,没有证据可考,夏芸荷却坐不住了。现在提拔干部以年轻化、知识化、能力化为标准,白苓野心勃勃,精力旺盛,除了心机,无论哪方面都强她数倍。如果A市高层真有人欣赏白苓,她做晚报主编也是不无可能的。

夏芸荷像被架在火上烤,疼痛难忍。她怎么甘心江山白手相让呢?也太便宜白苓那个小妖精了。她心里火烧火燎的疼,胡乱地翻着手机,查看号码,想找可以帮助她的人。翻到“莫丽华”时,她又像被从火上方的吊勾上取下了下来,一片清凉。关键时刻,怎么能将这么个可以这么个“贵人”给忘了呢?她眉心中间的“川”字变成了平原,灸烤的感觉无影无踪了。

像胡了了和白苓一样,夏芸荷和莫丽华也是中学同学,莫丽华的那点爱好,夏芸荷一清二楚,还常常为她打掩护。别看夏芸荷不爱读书(当年读的三流大学还是托老爹的洪福,弄的委培指标),却喜欢附庸风雅,对诗人更是崇拜。夏芸荷投其所好,前不久刚给她介绍了一个会写几首诗的小情人。尝过诗人的风雅后,莫丽华偷偷告诉夏芸荷“那小子还真不错,不仅会在纸上写诗,还会在身体上写。”

这种关系,夏芸荷能不用吗?莫丽华能不帮她吗?虽然她不在常委里,但她老公在呀。秦宇有今天,还不是全凭位高权重的岳父?莫丽华的话对于秦宇就是圣旨。

夏芸荷决定约秦宇和莫丽华夫妇吃饭。她将地点选在了“岑家私房菜馆”。

秦宇是第一次来“岑家私房菜馆”,没想到竟然也在紫薇巷的南端。从紫薇巷十三号经过时,他特意朝里面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没有灯光。他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这个时候胡了了会去哪?不会和哪个年青的男孩子约会去了吧?或者再像上次那样,被白苓拉去相亲?秦宇的意愿里,胡了了得像一位呆在深宫里的妃子,他宠幸时,她欢天喜地迎着;他不来时,她修身养性地盼着。

车子在路灯和两边缠满长春藤的墙面前缓慢走了几分钟,看到了垂挂着一长串的大红灯笼,上面书写着“岑家私房菜馆”几个字。它竟然离胡了了家不到一百米,前身也是幢老洋房,装修后焕发新生命,变成一家菜馆。

走进去,院子中间亮着一盏圆灯,围着一圈雕花铁栏,铺了淡红的地砖。整幢建筑虽旧却显得文化底蕴深厚,是那种经历史沧桑中积淀下来的优雅,却又透着历历风尘掩饰不住的华美。里面的布置并不夸张,被春、夏、秋、冬四扇屏风隔成了几个独立的小空间,菜也都是清爽简单的家常,却诱人垂涎。这个小巷深处的小餐馆,的确是个不错的吃饭说话的幽静地方。当然,如果有过于私密的话题,不易在此畅谈。

夏芸荷定的房间在“夏荷阁”,就是那扇荷叶田田的屏风后面。

落座后,夏芸荷喊来了服务员,殷勤地让秦宇点菜,秦宇将菜谱推到了莫丽华面前。没有外人,莫丽华不再做过多的表演,拿起菜谱当仁不让地点了她最爱吃的糯米封鸡排和凉拌毛肚,然后秦宇和夏芸荷各点了两个菜。期间边吃边说话,夏芸荷细心地观察到秦宇总是殷勤为莫丽华夹菜后,自己才吃这个细节,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只要莫丽华的枕头风吹到,主编的位置应该没问题。来之前,她在电话里已经给莫丽华说明了意思,她答应帮她做说客。

“常委会上有人提议让白苓任晚报社主编真的还是假的?”莫丽华嚼着虾,语气轻柔地问秦宇,中年女人偶尔的娇态像雨后鲜花倏而开放。

秦宇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鸡排:“这里菜的味道还不错。”

秦宇的口风很紧。莫丽华便明白他不想当着夏芸荷的面讨论此事,没有再开口,将话题转移了。

秦宇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振动了下,猜是胡了了发的信息,他借去洗手间走了出来察看。(晚上他常有应酬,胡了了怕他喝酒伤身体,总爱在这时候发信息加以提醒。)

信息果然是胡了了发来的,只有四个字——“来春之阁”。

秦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胡了了,还在紧邻着他们的春之阁里。

 

5

秦宇放轻了脚步,回到“夏荷阁”前听动静,莫丽华和夏芸荷正在说话。

“丽华,这事可就全拜托你了,回去一定给我们的秦大市长吹吹枕头风。现的小妖精实在太厉害了,仗着青春靓丽讨男人喜欢,不仅抢我们的老公,现在连我们的饭碗都要抢。你说还有咱们的活路吗?”夏芸荷愤愤不平地说,牙齿使劲地和毛肚奋战。

后来白苓回忆起这段,不得不佩服莫丽华的游说,一口一个“我们”,仿佛将丢掉主编位置的不光是她,还有莫丽华,再加上“抢老公”三个字,一下就切中了莫丽华的要害。

当今功成名就的男人,哪个的老婆不担心被狐狸精逼下课?莫丽华也不例外。这么多年,秦宇默默经营仕途,对她的出轨仿佛一无所知,但她毕竟心虚。“经营”这两个字突然蹿了出来,吓了莫丽华一跳。天,秦宇坐到今天的位置,父亲有一份功劳,但大多还靠他自己拼搏。如果真遇到扶不起的刘阿斗,纵然老爹是皇帝,也无可耐何。莫丽华突然害怕起来,秦宇能看透官场,会看不透她吗?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秦宇。如果他知道一切而不动声色,心机深沉得未免也太可怕了。鸡排突然卡在了莫丽华喉咙里,吃不进吐不出来。

夏芸荷又是递水,又是拿面巾。

喝了口水,莫丽华总算顺畅了些。在外人面前,她永远不会露怯,拍拍夏芸荷的手说:“我们家的情况你还不了解?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听到保证,夏芸荷眉开眼笑:“丽华,养生馆的老板打来电话,说她那引进了最先进的光离子美容仪……”

女人们谈论起美容、服饰是无休无止的,秦宇又感到了手机的震动,知道胡了了等急了,转身朝“春之阁”走过去。

“春之阁”里只有两个大美女,胡了了和白苓。

下班后,白苓为了躲避吴柏寒的围追堵截,弃车逃到胡了了那里避难。两个人谁也不想下厨,胡了了就动了吃大户的心思,吓唬白苓,如果不请她吃心爱的火龙银耳雪梨,就将她的行踪告诉吴大设计师。

白苓被逼无耐,一边骂她落井下石,一边打电话给“岑家私房菜馆”。

岑家私房菜馆的老板是白苓的朋友,就将位置最好的春之阁留给了她们。这个房间视线良好,窗户经过特殊处理,一边可以欣赏到路上的风景,一边可以看到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客人。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秦宇他们刚进院子,就被白苓发现了,她用胳膊捅捅胡了了:“你说老妖精怎么和你家亲爱的走得这么近?他们什么关系呀?”

胡了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夏芸荷,眼睛聚光灯似地打在秦宇和莫丽华紧挽的手上,恨不得天上掉下一把刀,将他们紧挽的手给剁开。

胡了了当即就停下了筷子,捂着牙哼唧着对白苓说:“牙疼,不想吃了。”

白苓的胃口相当好,美滋滋地吃着,摇头晃脑,引经据典:“据史书记载,火龙银耳汤有清热化痰润肺的功效,是治牙疼的,怎么会吃牙疼呢?”

胡了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它就吃我牙疼了,怎么着吧?我还要打电话到3.15投诉呢。”明知道菜馆老板和白苓是狐朋狗友,胡了了故意朝这撒气。

白苓将一块雪梨送进嘴里,不屑地小声咕哝“装什么呀装,是醋把牙泡疼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胡了了恨不得跳出个人来和她吵,她咬牙切齿:“你这叫人话吗?下次被人打上门看我还帮不帮你。”

白苓放下餐具,用湿巾擦擦嘴,正要和她理论的时候,隔壁传来了夏芸荷尖细地喊服务员的声音。两个人一下静寂下来。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隔音效果有点差。“夏荷阁”里三人说的话,“春之阁”里听得一字不落。胡了了和白苓明白了夏芸荷的目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斗嘴。

明白莫丽华是夏芸荷的说客后,胡了了拿出手机给秦宇发信息。胡了了准备加砝码,让秦宇无条件地向她这边倾斜。

秦宇发现“春之阁”里只有胡了了和白苓后,走进来,指指“夏荷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坐了下来。

胡了了不看他,沉着脸,火力强大地和火龙银耳雪梨战斗。白苓站起来冲秦宇笑笑,出去了,将空间留了他们。

门刚关上,秦宇捉住胡了了就往怀里带。

她打掉了他的手,声音低沉,酸味很浓:“用伏尔马林泡三年再碰我。”

秦宇便明白她吃醋了,笑,手不动声色地向她的臀和腰问好,然后从她布衣的下摆伸了进去,在她的胸前揉搓着:“妞,想死我了……”秦宇这招用得很科学,对付女人吃醋的最好办法,就是用肢体动作替代语言艺术

胡了了在挣扎,哑狠着声音说拿开你的脏手,肌肤上却有蓝色的小花在燃烧。她已看到胜利的旗帜在自己的领空上飘扬,不免得意。

秦宇瞟了一眼墙上的表,亲热举止嘎然而止,像突然关闭的房门,将她和胡了了隔了开:“我得回去了,被发现就不好。”

胡了了嘟起了嘴。

“乖,听话,回头做好大餐等我。”他一语双关。

看他要走,胡了了突然柔软下来,眼圈红了,抱住他,咬着他的耳垂说:“答应我,不许碰她。不许帮夏芸荷!”

这是胡了了第一次向秦宇说出了“不许”两个字。他点点头,迅速撤离。

白苓后来为胡、秦二人在私房菜馆的行径下结论:谁的爱里不掺着人间烟火,不沾上人情世故?爱情制造出恋人这种关系,爱情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只好搬出来庸俗的交换法则来解决。总以为爱的高尚纯洁的胡了了也一样。此时,她多了一份物竞天择天者,适者生存的心态。她讨好秦宇,不过是为了赢得对莫丽华的战争。

但,这种建立在不平等关系上的感情,注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成翘翘板游戏,力大的一方往往稳坐钓鱼台,力小的一方会悬在半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惶惶不安中守着所谓的“爱情”度日如年。

渐渐的,随着爱情游戏的深入纵横,胡了了痴迷其中不能自拔,无尝提供给了秦宇更多以逸待劳的机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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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骚 创建于 2016/8/25 22: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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