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与艺术

有时候,期待一场病.走在人群中,我厌恶看见重叠的影子.我害怕这个奇怪的念头,跟上人流,逃也似的离开.有时,许是为了摆脱这个念头,便会刻意选择人多的地方,公园的石凳或是电影院的门口,让一个又一个人从我面前走过,践踏我的影子.然后,就有种大病初愈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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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为，生病是一种暗示，病是一门艺术。暗示存在，艺术在于疼痛。也有人选择依山傍水，说那是天然的艺术，是温柔的淡淡的绚丽。那里，没有疼痛。可是，那不是你的。纵使画笔再精，歌声再好，那份大自然的灵气，是捉摸不透的。当人们健康的时候，一般人不会考虑存在的意义。但倘若身体的哪个器官和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那么存在才显得分外重要。恋上一场病，那阵阵的痛至少让你觉得自己是存在的。而存在之于一个病中人来说，就是上帝莫大的宽容。

?? 病不是惩罚，它是一种暗示，暗示生命的已失去和即将失去，提醒抓住与放开，然后，选择遗忘。在医院走时，我观察每一个从我身边而过的人。没有任何地方的人有他们的表情丰富，也没有任何地方的人有他们的表情单调。兴奋地扬起嘴角，那是存在有了继续遗忘的理由；紧缩双眉，那是存在正在深刻去即将失去；绝望而苍白的脸颊，那是存在也失去了继续的勇气。善良的病人不会掩饰快乐，只会掩饰悲伤。然而快乐的放大，悲伤的深埋，却又是心酸的苦楚：存在遗忘，却是思念死神。

??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艺术家。感冒是艺术家的皱眉，因为不透气，有时不得不选择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那是灵感的透支，你无法预知灵感，期待中又抓的太紧。所以它渴望自由。于是后悔没来得及。喷嚏也不是什么人在想你，而是灵感的乍现，那一瞬间一定是有什么要抓住的，只是太短，摇摇头，便擦身而过。

?? 发烧是艺术的疯狂。通红的脸颊是火热的激情，胡言乱语是艺术的忠实侍者，不离不弃。嗜睡是想在离奇的梦中徜徉，寻找……然后，喃喃地梦呓就是你的产儿，一个疯狂的故事，燃烧你的眼睛。

?? 腹泻是艺术的约定。一次次地往返于厕所与卧室之间，捂着肚子，皱着眉，一声长长的叹气，接着又是一声怪怪的声响，倘若旁边有人，便免不了尴尬地笑笑。总会有尽头。当腹泻离开，就像绝望中看到了水中的浮萍，明知道不可相信，还会紧紧抓住那一瞬间的安全感。当腹泻撤退，便虚脱似的，全身散了架。倒在床上，趴在桌上，那一幕幕好笑而又离奇的斗争，是为这最后一幕而生的。舍弃以前的糟粕，心情未必是舒畅且轻松的。更多的时候，我们因为不被认可而不得不放弃时，那种割舍掉努力的努力，怕是旁观者无法想象。因而，一遍遍重复的努力，是在证明虚脱也不易得到。而艺术的约定就是割舍掉割舍不掉的，虚脱后的苍白是艺术的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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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游是艺术的跫音。小时候，我以为“跫音”就是“穷音”。也不知为何，从小，我就爱极了“穷”这个字。我觉得那代表平淡，朴实还有无穷的期盼与等待。穷的音符，使属于精神富足的人们吧！友人说，听到跫音会想到周庄，那穿着木屐的“叭叭”声，那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以及那细雨蒙蒙中恋人又爱又恨的眼神。梦一般的故事，梦一般沉醉的眼神，梦一般似远古传来缥缈的声音。那种在梦中的寻找在梦中的徜徉，那种虚幻的真切，常常会惹人洒下一行清泪。若生活是梦，梦非生活，是艺术已拥有跫音，现实的痛确实理想的乐；但若梦是生活，生活非梦，是艺术难得跫音，现实的实却是理想的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闱不揭……这揭开春闱的面纱，许是梦游吧！

?? 有时候，怀念一场病。那是因为病中的我们，脆弱，孤独，更接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