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围城就是战场
第八章 围城就是战场
吴秀容中意的儿媳妇是莫丽虹,因此极力拆散岳峻智与胡了了。商泽浩送胡了了回家时,吴秀容故意歪曲事实,制造事端,胡了了被迫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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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上辈子肯定是媳妇冤家路窄的情敌,而且还是战败的一方,这辈子机缘巧合再次凑到一起时,肯定会将心中的积怨发出来,以置媳妇于死地而后快!
——白苓语录
看一个女人的心情,就看她的脸色。
胡了了身着一件粉白的雪纺长裙,像一瓣透明的樱花瓣,飘在小区的绿化区,心情大好地哼唱着王菲的《最爱》。虽然和她南下时在机场哼唱得一模一样,心情却迥然不同。可见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并不太吃力就可以剁去不愉快的往事。怕回家后独自面对“容嬷嬷”锥子般的眼神,她在等岳峻智这个盾牌。
时节已立秋,可C市还是酷暑统治的天下。
几棵一年四季都热闹着的花树,从万绿丛中探出头来。一有风吹,就像一群走投无路的妖艳幽灵般无声地游荡,令人想入非非。一群体态轻盈的鸟卧在上面,一只流浪猫懒洋洋地守在下面。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却又和谐得令人吃惊。
胡了了喜欢这种乱红氛围,因此她总在这几棵花树下等岳峻智,直到他的车驶进来,便小鸟般扑愣愣地飞了过去。结果,真的把树上的那些小鸟给惊跑了。
“大智!”胡了了直直地扑进岳峻智的怀里。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老公开心一下?”岳峻智逗她。
“巴着我不开心,是吧?那好吧,我就配合着不开心一下,让你开心开心。”胡了了说着开始凝聚情绪,皱起眉头,嘟起嘴,一副天阴下雨的模样。
“哎哎,你不用这么配合我吧?”岳峻智急了,抱起她又是拍又是亲。二人用肢体语言大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向家中走去。
窝在岳峻智的怀里,胡了了突然不想再做个太明白的女人。有时候,装一下糊涂,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比如,她不想刨根问底追查岳峻智究竟爱不爱自己。因为“爱情”本来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情绪,看不到,抓不住,只是一种感觉。
走到门前,岳峻智才把胡了了放下。开门的是“容嬷嬷”吴秀容。
“妈,我们回来了!”看到母亲的脸色又是霜后白,岳峻智怕无端地上演风火狼烟,赶紧先礼遇安慰。
“妈,我们回来了!”胡了了变成了学舌的鹦鹉。
“回来就回来了,嗓门那么大干啥?”“容嬷嬷”并未因礼遇而改变,“我说你们能不能收敛些?当众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全小区的人都在看笑话呢!你们年轻脸皮厚不怕人说长论短,我老了,受不住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啊!”她的眼睛毒芒般朝胡了了身上撒去。
胡了了下班后刚走进小区大门,就被站在窗前的“容嬷嬷”给搜索到了。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想知道胡了了究竟在那儿磨叽什么。莫丽虹昨天告诉她胡了了之所以去上班,是因为老板是个英俊的男人。她要看看是哪个男人送胡了了回家的,相机她都准备好了,只要他们一露面,她就会拍下来给儿子看,没想到她却是一个人回的家。略显失望中,她仍然站在窗前没有动。
无数个不成功的事例说明,耐心只差那么一丁点儿,再使一把劲儿,就能看到成功的曙光。“容嬷嬷”想等到胜利的曙光,没想到闯入镜头的却是儿子。看到儿子宠爱地抱着胡了了,她恨不得将相机当石头砸过去,但又怕伤着儿子,只好忍了。
气在五脏六腑里流蹿,憋得“容嬷嬷”差点儿内伤。
“妈,看你说的是什么呀!我和了了是夫妻,怕什么?”明白母亲又在无中生有、鸡蛋里挑骨头,岳峻智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说的话不中听,我老了,被你嫌弃了。当初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你时,咋不嫌弃我?”“容嬷嬷”一计不成,就唱起忆苦思甜的旧戏。
“好啦,妈,没人嫌弃你。对了,今晚咱们吃什么?我最喜欢你做的糖醋排骨了!那味道,饭店的大师傅都不能比。”岳峻智说着,还配合着咂了咂嘴。其实他一进门就闻到这个味道了,投其所好,顺水推舟地表扬一把。
“是呀,妈,我也喜欢吃!”胡了了顺竿子下。有时候不想作战的最好办法就是装糊涂,麻痹敌人的防线与斗志,以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胡了了在与“容嬷嬷”的风火狼烟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
自己端着枪瞄了一晌,却没有目标可以射击,“容嬷嬷”只好狠狠地瞪了胡了了一眼,走进了厨房。胡了了冲岳峻智吐吐舌头,也跟进厨房帮忙。这顿饭,她吃得格外香甜,因为“容嬷嬷”锐利的矛戳到了棉花上,没能起到作用。
这仅是胡了了与“容嬷嬷”无数战争中的一次小over,在大多的时间里,狼烟还是滚滚的。
一周后的某个傍晚,胡了了下班时已华灯初上。进门后,一脸疲惫相。“容嬷嬷”脸挂霜花,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的遥器捏得像手枪,噼噼啪啪地换着台。
“呀,我正看新闻呢。真是,换来换去,看的全是广告!”因错过新闻,岳振国有些不悦,偶露峥嵘地反驳了一次。
“看,看,我让你看!”“容嬷嬷”突然将换台速度从每秒一频道加速到三分之一秒一频道。看自己一时出言不慎惹怒了绝对核心权力,岳振国马上变成灰太狼,站起来给“容嬷嬷”倒水喝。
胡了了明白,如果遥控器是一把枪的话,婆婆早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扫射过来了。而自己的盾牌岳峻智还在加班中,她只好拼命收敛小尾巴,冲“容嬷嬷”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
“妈,不好意思,为了准备展览会的作品,我回来晚了。还有饭没有?饿死了!”胡了了眼角的余光已观察到空空如也的餐桌,忐忑不安地求证着,希望看到的与事实有巨大出入。
“哟,这是谁呀?花了什么大价钱请的老妈子,无条件地给你做饭、看家护院?”胡了了小心谨慎的模样让“容嬷嬷”的心绪总算有了片刻的舒适,快乐的黄色小花从心底往外蹿长。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妈……我现在又累又饿。还有饭没了?没的话我自己煮点儿快餐面对付一下。”在绝对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胡了了不敢恋战,只想填饱肚子关进小窝里休息。
“没有!刚才丽虹来看我,我把剩饭剩菜打包让她带走给喵喵了!还是我家丽虹待我亲呐,想着我有关节炎,买了药用的护膝来送给我!”为了将刺激的涟漪扩大,“容嬷嬷”不顾近三十度的温度,拿着护膝往膝盖套去。
喵喵是莫丽虹养的一只纯种的英国短毛猫,莫丽虹喜欢带着它来岳家显摆。那只猫和它的主人一样,充满了矫情,普通的食物根本入不了它的法眼,只吃鱼头和鱼尾以及鸡头和鸡爪。胡了了断定“容嬷嬷”只是将饭菜放进了冰箱,却用一只畜生来侮辱自己。她的反骨顿时又冒了出来。
“呵呵,可惜呀,‘你家’丽虹并没能写进你儿子的配偶栏,仍然是事实上的‘外人’!当然,您非要将那只畜生喵喵和它的主人归纳到你的家人里来,别人是无可厚非的。我虽然百般不好,万般不合您的心意,但我绝对不会和一只畜生抢饭吃。我胡了了这点儿修养还是有的!”胡了了说完,将换下的鞋子又换了回去,拿着包,冲出了门外。
那声门响,仿佛是一把巨大的剪刀,咔嚓一声,将本以为占了上风的“容嬷嬷”的喜悦齐刷刷地剪去。她有气无力地将护膝从腿上扒了下去。此时才发现,身上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汗珠。
没有了对手,“容嬷嬷”突然疲软下来,颓然地倚靠在沙发里,拿起电话打给儿子:“峻智呀,妈的心脏病被你媳妇气得发作了。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娘,就赶紧回来!”
2
不要和女人讲理,两个最亲密的人之间没有道理可讲;也不要试图解释,在她委屈的时候,礼物、赔礼道歉等一切皆是神马浮云,她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深深的爱。你要抱紧她,狠狠地抱紧她。然后,用力地去爱她,就足够了。
——白苓语录
在婆媳的战争中,儿子这个中间力量是她们竭力争取的对象。谁争取到了,绝对力量便从1∶1变成了2∶1,胜局便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容嬷嬷”深谙其中道理,因此才会打出亲情这张牌,想把儿子拉到自己的队伍里。
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岳峻智早就领教了个遍,但他还是快速回到家中。
“峻智呀,一定要好好管教一下你媳妇,看把你妈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为了配合容嬷嬷的表演,岳振国又是拿速效救心丸,又是端水。但“容嬷嬷”接过药丸后只是拿着,并没有吞下去。
岳峻智无可奈何地看完母亲的倾情表演后,转身走出家门,开车出去了。他打胡了了的电话,却怎么也无法接通,只好打了胡凡的,胡了了却并没有在那里。胡凡敏锐地感觉到出问题了,再三追问怎么了。他只好支吾着说了了和白苓一起出去玩,电话却打不通。听到妹妹和白苓在一起,胡凡才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岳峻智开车直奔白苓的住处。胡了了在这个城市只有两个去处,一个是胡凡那儿,另一个就是白苓那里。
胡了了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呆愣愣地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碗坨成一块的面。
白苓打开门看到是岳峻智后,一串子弹似的话便扫射而来。
“哎,岳峻智,我记得丫头嫁你前,你曾经答应我们要保护好她、给她幸福的,却一而再地任她被你家人欺负,你得给个说法。”白苓气哼哼地坐到沙发上,动作稔熟地给胡了了递面巾纸。看来刚才她已将这个动作练得炉火纯青了。
岳峻智没有辩解,走过去将胡了了抱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他抱得很用劲儿,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胡了了的泪便再次奔腾汹涌,将岳峻智的衬衣涂抹得深一块浅一块。
白苓高涨的怒气在两人无声的动作中偃旗息鼓了。她端着水杯,静静地看着胡了了和岳峻智。如果欧阳晓峰也能这样对自己,争吵便会少许多。
送岳峻智和胡了了上车的时候,白苓静静地看着胡了了说:“认输从不是你的性格,明白吗?”
胡了了点点头,像一片云一样,被岳峻智拥上车后,在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飘出了白苓的视线。
白苓的视线就在那一刻模糊了,抬头看看欧阳晓峰的窗户,黑洞洞的一片,叹息如同春天的花瓣悄无声息地落进了苍茫的夜色里,又倏地不见了。
吴秀容与胡了了这盘棋,因岳峻智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而立即见了分晓。当岳峻智拥着胡了了回到家里时,“容嬷嬷”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岳振国削好的苹果,看着电视上关于新婚姻法司法解释出台后而做的一期节目。嘉宾们分为三派,一派是男人的观点,一派是公婆的代言人,另一派则是女方家长和女人们自己。
娘家人和婆家人从淡定优雅的阐述自己的观点,到赤膊上阵唾沫星子飞溅,而代表天下未讨或已讨得老婆的男嘉宾们,则变成了夹心饼,帮哪边说话都会被指责一通。
看到儿子拥着胡了了走了进来,“容嬷嬷”突然冲着电视机高喊了一声:“这法律出来的真是时候,算是狠狠地扇了为了图人钱财和房子的小蹄子们一个大耳光。哈哈!”
准备上楼的胡了了的身子僵硬了下,被岳峻智拥着继续朝楼梯走去。
“妈,你的心脏不好,刺激和吵架的节目您还是少看点儿为好,刚才不是还要吃速效救心丸吗?”岳峻智明白母亲大声嚷嚷只是针对胡了了的武器,他突然对这样的母亲充满了憎恶。都说天下慈母心,他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就不能仁爱一些?
“我辛辛苦苦地养了一只白眼狼!”儿子的话像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扇在了本想用言语扇胡了了的吴秀容的脸上。她将电视关掉,遥控器砰然作响地扔到沙发上,转身进屋去了。
第二天早上,胡了了化了淡妆,穿着一套休闲的牛仔长裙,戴着一顶浅蓝色的软帽,岳峻智提着行李箱尾随其后。
“妈,了了要外出参加一个画展,为期三天,这两天你饭少做一些。”岳峻智向正在浇花的吴秀容请假。
“和谁一起去?”“容嬷嬷”放下水壶,拿起园林剪,修剪枯萎的叶片。
“同事!”胡了了回答。
“男的还是——女的呀?”“容嬷嬷”的声音拉得犹如庐山瀑布般老长。
“女的!”岳峻智抢答,他知道母亲又在设计新的剧情了,怕节外生枝,想将她的作创欲望消灭于摇篮中。
“哦……但愿是女的吧!”见没有素材可供自己加工,“容嬷嬷”端起那盆绿萝怏怏地走向阳台。
这次的画展在深圳举办,规模很是隆重。展览期间,商泽浩成功脱手了几幅画。那个巨幅的公益画,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重视,有人找到商泽浩,表示愿意资助他将公益画展办好。
“了了,军功章有你的一半!”回来的路上,商泽浩开心地对胡了了说。
“什么呀,那是因为你的画好!”胡了了自从被剥离了“老板娘”的身份后,身上的铜臭气就有所收敛,到商泽浩的画廊上班后,整个人就像穿了一件文雅的外衣,恬静而柔美。这样的胡了了在商泽浩眼里,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只是,他将自己掩饰得很好,包装得异常厚,轻易不会被看透。
“不管怎么样,这个月给你加三千的奖金。”商泽浩开着车,眼神像浸了蜜糖一样,在胡了了身上刷着。
“不行不行,太多了,一千就行了。”胡了了拒绝着,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别样,目光逃遁到了窗外,不敢与他对视。
此时,窗外下着濛濛细雨,偶尔会有一片落叶随着雨丝缠绵地飘进城际高速的世界里,青灰色的路面因为那片绿中泛着淡黄的叶片的出现而妩媚起来。
不知不觉中,秋已捎来了音讯。
“哈哈,我记得在‘了了吧’时,你对钱可是来者不拒的,不管谁的钱,什么样的钱,你是分文必争、给之必要的,现在怎么改变了?”商泽浩想起“老板娘”胡了了,笑了起来。其实,那样的胡了了是新鲜生动的,虽然他当时就知道,世俗爱钱只是她的伪装色,却同样让他心生别样的情愫。
“哈哈,那时候我最爱讹的就是白苓,每次看到她掏钱时犹如割肉般疼痛的表情,就非常开心!”快乐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商泽浩的笑声,传染了胡了了。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商泽浩打开了音响,大提琴优美的旋律回响在寂静的空间内,犹如水波荡漾,是马友友的《天鹅》。胡了了微闭上眼睛,感觉在淡蓝色的月光下,一只雪白的天鹅静静地游荡在湖面上,忧伤地低着头,轻轻地挥动着翅膀,在唱一首告别之曲。它展翅欲飞,却因体衰力尽,再也无法自由飞翔了。然而长空在召唤,生命在呼喊,它鼓足力量,不屈不挠地与命运抗争。
胡了了突然泪流满面,紧紧地抱肩,那只孤独地与命运抗争的天鹅太像自己了。她真的好累,好累!
“怎么了?是不是冷气太凉?”商泽浩注意到了她的瑟瑟。她没有回答,缓缓地摇了摇头。空气中,一种块状的沉默颗粒漂浮起来。还好,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尴尬。
“老婆,什么时候到家?”岳峻智开心的声音传了出来。
“快了,大概一个小时吧。”胡了了的思绪从那只凄凉的天鹅身上被拉回到现实世界里,扯块面巾纸,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
“那行,我给妈打电话,叮嘱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嗯,谢谢了……”胡了了已经恢复了平静,挂断了电话。
“老婆,亲下我,挂了。啵啵!”
3
假若上苍失了手,只留给你一张单人床,那你就见招拆招吧!
——白苓语录
商泽浩继续平稳地开着车,选择性地忽略了胡了了夫妇的亲昵。虽然那片海里已然是波浪涛天了,可他仍然在压制着自己,让一切看起来波澜不兴、极其自然。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但他们并未在预期的时间内到达,因为堵车了。
“唉,堵车都成了中国的独特风景了。”胡了了焦急地看着表,无可奈何地“愤青”了一把。
“怎么,急着见老公呀?”商泽浩前所未有地开起了玩笑。但这玩笑有些蹩脚,很容易就让人看穿。
胡了了没有回答,他也不再说,任沉默再次攻占了山头。
车终于蜗牛似的挪到岳峻智家的小区门前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谢谢你送我,再见!”胡了了准备下车。
“外面下得正紧呢,车上没放伞,我送你进去吧,免得被淋湿了。”外面的雨纷纷扬扬,哀怨四起地下着,胡了了无奈地看了一眼天空,冲商泽浩点头,领了这份好意。
等车停稳,胡了了跳下车,略显尴尬地站了一秒钟。商泽浩好心地将她送回来,她却没有权利请他到家里坐会儿。
“谢了……”胡了了欲言又止,冲商泽浩伸出了手,可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紧紧地捉住了。
“哈,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安分守己的,怎么样,狐狸的尾巴果然露出来了吧?什么和女同事一起出差,我就知道是个野男人!”容嬷嬷无比阴险地登场了,脸上闪烁着青绿的光,像骨头中的磷分子溢了出来。
“您误会了!”看到突然出现的状况,商泽浩赶紧从车里下来,想解释,却被胡了了推开了。
“咱们回家说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胡了了的声音压得很低。
“哈,你也怕丢人呀?怕丢人就不要做出这种下流的事情呀?既然敢做就得敢当。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的吗?咋也有怕的时候?”“容嬷嬷”仿佛抓到了天大的把柄,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你不要无事生非好不好?我怕什么?是因为下雨,人家把我送进来罢了。”胡了了边说边扭过头对商泽浩说,“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
他却站着没有动。
“是呀,如果不是下雨,我们全家不知道会被骗到什么时候呢!呸,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有没有一点儿廉耻心呀!以你的身份嫁给我们家峻智,算你祖上烧高香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婚前不检点,嫁了人还这样风流成性,你对得起我们峻智吗?”“容嬷嬷”咄咄逼人,唾沫星子喷了胡了了一脸。
“我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至于去做那些捕风捉影的勾当冤枉人!”胡了了的眼神像两枚无声的利箭,直直地射向“容嬷嬷”。
“好,好,你竟然敢骂我,还反了你……”神圣不可侵犯的“容嬷嬷”的权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举手就朝胡了了扇了过去,却打在了商泽浩的脸上。他及时推开了胡了了,替她挨了这个蓄谋已久的巴掌。
随着清脆的掌声,世界好像全部静止下来。
岳峻智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嘴巴张得大大的,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
“商先生,没事吧?”看着商泽浩嘴角的血丝,岳峻智可以想象母亲对胡了了的仇恨。如果不是商泽浩拉开胡了了,这一掌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岳先生,我没事,虽然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便插嘴,但关系到我了,我只好作下说明。首先,我是画廊的老板,有权利要求员工一起出差。再者,我必须说明,出差在外,除了工作,我们没有任何私人性质的接触。”说着,商泽浩转过身对着吴秀容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女士,我希望以后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现在是21世纪,不是封建社会,男女交往是自由的,媳妇不是你的私有财产,可以随便打骂!”说完,他上车消失在了雨雾中。
岳峻智过来将胡了了紧紧地抱在怀中,感觉她的身子一直在颤抖。脸上全是水珠子,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了。
“妈,你不是说去串门了,怎么会在这里?我现在给你解释一下,了了和商先生一起出去的事我是知道的,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我才对您撒了谎。我希望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在我们家发生了,否则我们就搬出去住!”岳峻智没有看母亲一眼,抱着胡了了朝楼道走去。
理直气壮的“容嬷嬷”突然像被人抽去脊梁骨似的,站立不稳了。她本想随着儿子的脚步一起走,可怎么也挪不动步,只能看着他抱着那个令自己憎恨的女人一起进了电梯!
岳峻智将胡了了直接放进了浴缸里。温热的水让她上下打架的牙齿停止了相互厮杀,身上渐渐恢复了温度。他拿着浴棉,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揉搓着。
“老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这句话,隔着千山万水,踏梅而至,缥缈而朦胧,却像一味唤泪剂,将胡了了的眼泪给呼唤出来。
“大智啊……”她只叫了这一句,便再无语,只是泪流不止。
岳峻智将她的泪擦干,用浴巾裹住她,将她放进被子里,然后抱着她。
胡了了一点点地暖和起来,她转过身,紧紧地镶进了岳峻智的怀里,像一只猫咪。他的胸膛温暖而干燥,像明媚的春天,给人以美好。
“大智,谢谢你的信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明天就去把工作辞掉……”胡了了紧紧地抱着他,鼻音很重。这个胸膛太温暖了,她想把这里当成一辈子的港湾,不想再离开了。
“老婆,不要,是我做得不好,明天我和妈再沟通一下。唉,她这个人呀……”想起母亲的霸道与无理,岳峻智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安慰胡了了。
“不要去说,大智,你想想,妈是你的亲娘,而我是你的新娘,你夹在亲娘与新娘之间,就像一块夹心饼,左是亲情右是爱情,我不要你为我犯难……”胡了了用手抚摸着岳峻智的耳垂,低声喃喃,像一股温热的泉,潺潺地流进了岳峻智的心里。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前女友小霞,彼时,她也爱这么摸自己的耳朵。
“了了啊……”岳峻智的眼睛湿润了,幸福的感觉潮水般席卷而来。自从小霞不幸离开人世后,他就像独自走在沙漠上,没有绿洲,没有任何希望。现在他看到了,并且不是海市蜃楼,是真实的存在!
初秋的雨,像一首平板、沉静、悠长的曲子,忧伤地诉说着,苦难是如此的饱满,空气中弥漫着既无源头可寻、也无章法可依的哀怨。
胡了了打着青莲色的洋伞,走在雨雾中,身上流淌着逆来顺受和不惊不乍。一个人经过太多的是非后,心就变成了一颗沉甸甸的石头,波澜不惊,安然若素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就是那份安定与淡然。
商泽浩对胡了了的辞职丝毫不惊讶,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辞职后准备做什么?在家里做专职太太?”
“嗯,这是初步的选择。别担心,到时候看情况,你知道我的脾气,没有什么可以压垮我。”商泽浩的眼神让胡了了的心中一动,说不清为什么,她一直对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虽然这种感情,不是爱,但绝不是友情,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情感。
商泽洗如同缠绵的雨,跟着胡了了,一直来到大街上。
“再见!”她伸出了手。
“后会有期!”他却没有去握那只手。尽管对于他来说,握一下她的手可能是一种安慰,可他却没有伸出去。因为他断定,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4
女人这辈子在心中都会为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留一个位置,无论他是江洋大盗,还是偷鸡摸狗的小贼,她都会为他保留一抹温柔的眼神和一个宁静的港湾。
——白苓语录
经过几天的阴雨,太阳总算强打精神起床了,懒洋洋地照在客厅的地板上。胡了了麻利地做完家务事准备上楼看书的时候,门铃响了。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九点一刻,这时候来的,只有莫丽虹。
胡了了心中对莫丽虹存着一份好奇,身为部门经理的她,为什么可以半晌翘班溜达到岳家来串门子谈天说地?而她和“容嬷嬷”的主要话题,总是毫无新意地围绕着自己这个“闲人”进行。因此在她到来之前,胡了了就逃到楼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为此,她几乎把中外名著全部重温了一次。没想到今天莫丽虹竟然提前光临,这让她有点儿小尴尬。去开门,不想面对门外那张是非脸;不去开门,不想被家里的是非制造者无端指责。
门铃继续叫嚣着,胡了了看了一眼正在茶海旁忙碌的“容嬷嬷”,知道她此番的忙碌,正是为自己心仪的儿媳妇候选人莫丽虹卖弄茶艺。真是为难她了,一把年纪了,为了讨好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竟然报名去学茶艺。
胡了了硬着头皮去开门,朝莫丽虹微微点头打招呼后,朝楼梯走去。
“哎,胡小姐,看看我的新发型如何?”莫丽虹今天看来心情不错,竟然主动开尊口和她嘴里的“狐狸精”说话了。
胡了了还真没有注意到——原因是她不想注意到。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因为只要莫丽虹友情提醒的东西,总会非常雷人。自诩还算不太落伍的胡了了,怕被雷得外焦里嫩。可是准心脏病患者“容嬷嬷”每次却都用欢欣鼓舞的眼神来迎接她。胡了了鼓起勇气,看向了莫丽虹,心脏不免还是快速跳了几下——莫丽虹的新发型是怒发冲冠式的,发梢全部朝上。由于染烫的次数太频繁而致使发质焦枯,乍看上去,就像中了炮弹后的幸存者。
“丽虹来了呀?快快,过来尝尝阿姨的茶艺如何?”“容嬷嬷”被岁月雕刻的沟壑纵横的脸上,洋溢着太阳般的灿烂,而且还是光芒万丈的那种。
胡了了感觉自己的眼睛被虐待了,想赶紧逃离,却被莫丽虹给叫住了:“哎,胡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的新发型怎么样?我峻智哥是不是会喜欢?我知道他最讨厌刻板的装束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胡了了刻板的沙渲短发加刻板的白色纯棉质居家服。
“莫小姐,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呀?”胡了了被迫停了下来。
“当然真话了!”莫丽虹一副真金不怕火炼、脸皮厚不怕炮轰的表情。
“嗯,新发型真的非常美。远看就像狼烟四起、战火连天的战场,酷的那叫一个范儿,估计在C城无人能及。至于大智同学会不会喜欢,这个问题我真不好回答。你最好等他回来亲自问他本人!”说完,胡了了飞也似的向楼上逃窜而去。
“站住!你什么态度呀?夸一下丽虹漂亮会少块肉?”“容嬷嬷”将老生常谈的美国嘴脸换成了欧盟作风,不满地出来“主持公道”了。胡了了尴尬地站在楼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还好,关键时刻,白苓的电话铃声救了她。
“喂,告诉我你在干吗?”胡了了的辞职,让白苓坐卧不安,生怕她一不小心,再遭受一番被蜜蜂亲吻的酷刑。
“啊,哥,是你呀。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回去看看啊。行,交给我你就放心地带着你的研究生们去外地实践生活吧。嗯,我会照顾好宝宝的,保准它的小嘴儿巧的比八哥还灵!”胡了了在电话中指鹿为马,将白苓当成胡凡,目的只是为了从炼狱中逃脱。
“妈,我哥要带研究生外出体验,他喂的那只鹦鹉没人照顾,让我过去看看。”胡了了扭过头,对“容嬷嬷”露出了甜度为N加N个加号的笑容。
“去吧,去吧!”吴秀容虽然对胡了了的话狐疑,却不得不放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个不讨她喜欢的女人不在家,儿子回来后,还可以和丽虹多加接触……日久生情,说不定自己的梦想就可以实现。想到这儿,容嬷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明媚:“了了啊,你哥住的有点儿远,来回跑不方便的话,你住那里也行,不用担心家里。不过我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怕有个万一什么的,就让峻智在家陪我吧。”
“谢谢妈!没问题,大智在家陪你也是应该的。”胡了了从慢吞吞的蜗牛,转瞬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兔子,迅速跑回房间,换了衣服,又收拾了几件行李,逃命似的出了家门,仿佛身后有夺命追魂使者追杀。
半个小时候后,胡了了身穿着紫罗兰色短袖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短小的乳白色开襟小毛衫,足蹬一双彩绘布鞋,出现在了茶楼。十分钟后,白苓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向爱美的她,今天却是最普通的大领口橙色T恤,碎花的百叶裙。
“岳家大少奶奶,您下了十二道金牌把我催来,究竟出了什么事?”白苓本来是在采访的间隙给胡了了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她竟然让自己赶到这里来见她。回想起岳家那位和《还珠格格》中的容嬷嬷有得一拼的婆婆,白苓就发憷,火速赶了来。
“白大记者,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仍然有太阳。我只是请你喝茶聊天叙友情的,我既不打家也不劫舍,何必那么紧张。”胡了了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调侃。
“好好,算我多管闲事……”自己火烧屁股般跑来了,她却这么一副欠扁的模样,白苓恨得牙痒痒。但她明白,越是平静的胡了了,内心其实越不平静,早已翻开了锅。
“哎,到底怎么了嘛?”白苓呷了口茶,用手捣捣胡了了。
“唉……”胡了了的叹息又重又湿,砸在了白苓的心上。
白苓听她讲述完后,紧紧地握着杯子,半晌没有说话。
“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去《C市文学》编辑部上班如何?文字编辑对于你来说轻车熟路,轻易就可以驾驭。而且这份职业还算体面……”白苓看着胡了了,怕她拒绝。文字工作是胡了了的高压线,任何人碰触不得,唯有她自己将电源切断,方可以灭掉藏于内心的魔鬼。
果然,“文字编辑”四个字像一把利刃,一下子将胡了了的心给剖开了,她听到“哗啦啦”往外流血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开始控制不住地抖。
“算了,当我没说吧!”白苓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将手放在胡了了的手上,握着。
“你知道的……”胡了了回答得很无力,她用手击打着头。
“你哥在家呢,你真打算去他那待几天,不怕被追问原因?不行的话就去我那吧。”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每天和欧阳晓峰两个大眼瞪小眼地用望远镜望来望去,还不如和胡了了一起聊天侃大山,骂骂男人的薄情寡义。
“我还没和他说呢,就擅离职守了。我说过,不会当逃兵的。”胡了了突然非常想念岳峻智的怀抱,虽然她离开那个怀抱还不到四个小时。
“小别胜新婚,嗯?”白苓向胡了了眨眨眼,想策反她,好跟自己回去。
“我打电话问一下吧……”胡了了心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她将电话打给了岳峻智,背过身去,嘀嘀咕咕说了一晌,挂断后朝白苓耸耸肩:“对不起,他说今天白天属于你,晚上所有权必须转回到他!”
“胡了了你这个男人奴!”白苓气得伸手掐她的脸,两个人对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她们都明白,彼此皆在逃避,因为今天两个人碰了一个不该碰的话题——那就是她们曾爱过和正爱着的男人。
胡了了的心里,仍为秦宇保留了一块白地。
5
“恨”是爱的另一个表述方式,否则你就是用八抬大轿,也请不来他多看你一眼。
——白苓语录
这天晚上,“回娘家”的胡了了突然又出现在家中,令家中的气氛极度不和谐。“容嬷嬷”本以为胡了了会去住上个三两天,就特意做了一桌子莫丽虹喜欢吃的菜,邀她晚上过来。
晚上七点整,薄暮轻罩,岳峻智和胡了了回到了家中。
“妈,我回来了!”岳峻智边换鞋边向正摆放碗筷的母亲打招呼。
“呀,峻智呀,你可回来了,丽虹都来了好一晌,你们好久没聊过了吧?今天正好……”“容嬷嬷”突然打住了,因为她扫描到的似乎不光只有儿子,还有另一个本该去陪鹦鹉吃饭的女人。她还不敢明火执仗地鼓动儿子发展婚外感情,及时刹车闭了嘴。
“峻智哥,你可回来了。看看我的新发型怎么样?”“容嬷嬷”畏于儿子没敢把话说完,莫丽虹可没什么顾忌的。在她的人生词典里,只要自己看中的,就是自己的。
看着眼前的阵式,岳峻智了然于心母亲又在玩拉郎配的游戏。他握握胡了了的手,示意她放心。
“哟,丽虹呀,你的新发型……”岳峻智朝莫丽虹走了过去,左看右看的,话说半截打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莫丽虹脸色潮红,血压骤然升高了十来压,两手紧紧地攥着,期待着岳峻智的褒奖。那种心情,绝不比演员对奥斯卡的期待系数低。
“嗯,这个发型,如果我是评委的话,最差发型奖肯定非你莫属!”吊足了胃口,岳峻智才抖出这个包袱。他对母亲可以客气,因为那是生他养他的老娘,对莫丽虹就完全没有必要了,更不能容许她随意欺负胡了了。
“你!”莫丽虹像被人一掌拍死在了沙滩上。她瞪了一眼岳峻智,然后狠狠地剜了一眼胡了了,转身跑掉了。
“丽虹,丽虹……”“容嬷嬷”焦急地喊着,却也没能留下她,急得直跺脚,“峻智,你去追追丽虹呀!”
“不去。”岳峻智回答得干脆利索,拿着筷子夹了一口菜,送进了胡了了的嘴里,“老婆,来,你最爱吃的脆皮鸭!”
“这些菜不是为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做的!要吃,自己赚钱买去。”容嬷嬷一下拍开了岳峻智的手,那块脆皮鸭飞到胡了了脸上,又落到桌子上跳了几下舞,躺在地板上静止不动了。
胡了了怔怔地看着岳峻智,岳峻智怔怔地看着母亲吴秀容,父亲岳振国的脸从雷打不动的新闻联播上移开了,怔怔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我说错她了吗?咱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哪有年纪轻轻养尊处优在家待着的?”无数的战斗经验告诉“容嬷嬷”,此时,她万万不可低头。就像一个巨大的水坝,让他们打开一个缺口,她辛苦经营的一切就会全部化为泡影。
“妈!”岳峻智总算喊出了声,“我曾经和你说过,如果你再容不下了了,我们就搬出去住。这顿饭既然你不是为了了做的,那也就不是为我做的,我们出去吃了!”岳峻智拉着胡了了的手,像一个机器战警,步伐坚定地朝门外走去。
“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家门,就永远……”“容嬷嬷”将到嘴边的“不要再回来”又吞到了肚子里,用眼神向岳振国求救。
“峻智,峻智……回来……”岳振国接收到信号后,朝儿子喊,可那扇门还是合上了。
走出家门后,胡了了给白苓打电话:“白妈,我愿意去《C市文学》做文字编辑!”然后她拉住岳峻智的手,紧紧地握着,向前走去。原来,身后有一个支持你的男人是那么的美好。
前后不过几个小时,胡了了的心已从绕指柔炼成了百炼钢,而给她炉火添加柴火的,正是婆婆吴秀容。她让胡了了彻底明白了,腹背受敌时,侧面伸出一只手拉上一把是何等的幸运。因此,为了岳峻智,她受些委屈和疼痛又能怎样呢?虽然她不敢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不是爱情,却有一种看不清的非血缘的不可分割的纽带正在将他们悄悄地缠绕在一起。
秋夜,微凉。繁星如失去离心力的花瓣,散落在银河间。
C城的夜,是没有睡眠的。因此,人们看到的只是人造的星,而不是自然的晨辰。
胡了了和白苓坐在银城酒吧的吧台前,目光迷离地打量着热闹的舞场,心里却无比地静寂。
“妞,说好了,周一上班。怎么样,我这个老妈子当的还称职吧?”白苓端着杯子和胡了了碰了碰,灌下去一口。
“嗯,含羞草鸡尾酒的味道真是不错。”胡了了直接将白苓的话忽略不计。
“你知不知道好歹呀?没良心的。”白苓气得用手直接去掐她的腰。
“有呀,但不是凉的,是一颗滚烫的热心。”胡了了嬉皮笑脸。去做文字编辑完全是因为一颗感恩的心,但她一时还没有调整过来自己的情绪,去接受一个曾经熟悉却又变成天外飞仙的东西。“哎,白妈,你也太神通广大了吧?C市可是新的阵地,而非根据地,你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攻克,为我谋取到一份职业呢?”胡了了对白苓的能力崇拜得五体投地。
“切,我怎么闻到一股大便味呢!貌似那种味道只有欧阳晓峰的大便嘴才可以吐得出来的……”白苓没好气地回敬她。
“哎,白妈,你最近和他怎么样了?我这份职业,不会是你用美色从你家欧阳大律师那儿换来的吧?如果是,我可罪过了哦。”胡了了明是揶揄,暗藏关心。最近她被“容嬷嬷”打得落花流水,对白苓有点儿疏淡了,心存愧疚。
“我和那混蛋还能怎么样?每天晚上,我们都相互用望远镜看对方……”白苓脸上泛起了如梦如幻的光彩,仿佛讲的是一段花前月下、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恋情。但胡了了知道,他们之间只可能上演《史密斯夫妇》式的火爆剧情。
欧阳晓峰和白苓似乎陷入一个怪圈。他们每天早上会在楼下的停车位见面,但谁都不屑多看谁一眼,仿佛对方是一坨臭不可闻的牛屎。晚上,他俩则会在露台上,各自守着一架望远镜大大方方地“偷窥”对方。欧阳晓峰往往是赤裸上身,秀着那身健美的肌肉;白苓也毫不示弱,常穿一袭吊带低胸的睡裙,在望远镜中发现目标后,便故意将一根带子扒下,露出一片雪白。有几次欧阳晓峰在流鼻血之前,直接杀了过来,将门擂得贼响。白苓则装死,拒不开门。
“行,你这个贼婆娘,我今天如果不风流给你看,我就不叫欧阳晓峰!”欧阳晓峰学着电影里的台词,称呼白苓为“贼婆娘”,然后对着门不讲卫生地吐了口水后,愤而转身回自己的住处,把窗帘拉上,将卧室灯全部打开。隔着那厚厚的窗帘,任凭白苓把望远镜看穿,也看不到欧阳晓峰在做什么,她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他和那个叫杰西的女人正在上演限制级的室内剧。于是,白苓在鼻子气歪前,跑到欧阳晓峰的门前,连踢带打,连骂带叫,混蛋、不要脸、狗男女等严重污染他人耳膜的话喷涌而出。
就像白苓骂的,欧阳晓峰是个混蛋,无论她怎么叫骂,那扇门仍然城墙般静默着,不理会她。
“算你狠!如果我不马上找个男人风流快活的话,我就对不起你这个超级混蛋!”然后白苓站在门外拿起电话就打:“喂,亲爱的,嗯,……”她越走越远,后半截话被带进了电梯。就算贴着门的欧阳晓峰长了顺风耳,仍然没能听清。然后他会变成飞毛腿导弹,从门后急驰而出,从另一个电梯飞速追下,在小区中拉住她的胳膊,赶在“奸夫”来之前与她和解。
“算你狠,哥们儿今天投降了。你也不许找奸夫!”说完,他扭头就走,仿佛根本不在乎。白苓早笑成一株弯腰的狗尾巴草了,然后大摇大摆地向自己那幢楼走去。
他们两个常将这种暴力加柔情的镜头演绎得乐此不疲,如火如荼,保安和其他住户则大饱眼福,没事就看他们倾情出演。有时候保安怕出治安事件,还会友情客串一把调解员的角色。
但有一种情况不在这种剧情之中——如果十一点之前欧阳晓峰没在露台上看到白苓,会把电话变成手雷轰炸她,待她的身影出现在小区以后,他如同缉毒的警犬般围着她左转右转,确认没有别的雄性生物的气味后再回去。如果某夜白苓没有在望远镜里看到欧阳晓峰,他的那辆招摇过市的路虎的车胎,第二天一定会变成破气球,而那把作案的匕首还大摇大摆地插在上面,以傲然的姿态藐视着欧阳晓峰的律师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