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话神医马永义和他的恐怖屋
宅男团史上最大危机:冒牌神医与受蒙蔽的老爷子竟然联手绑架了团长阿木。而对于这一切,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
阿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阿木才又一次醒来。靠着床头,阿木闭着眼睛摸出一包“万宝路”。抽了几口后,彻底赶走了睡意,他呆呆地看着窗外渗入房间的一小片晴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肌肤裹在蕾丝花式衬衣上的余温还像猫一样窝在手心。阿木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委顿的笑意,哎,昨晚没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笑着,他便凑上去嗅了一下。
在电脑前坐定,吃了一桶泡面后,阿木似乎完全忘了昨天发生的事,一心一意在网络上指点江山。跑进邮箱一看,好几个小粉丝问他昨晚去了哪里,惹得阿木心里阵阵甜蜜。有了这些小粉丝,哪里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地出门约会。
还有个特皮的小丫头跑来考了他一道智力题,说陈冠希一个人的艳照门,打一革命领袖,绝对有名。
很简单呀,陈独秀呗。阿木没这么回答,极其简洁地发了三个字“陈独秀”加上一个干脆利落的句号。偶像得有点儿偶像的架子,说话要酷。
正在网上散心溜达着,该死的手机又十分不识时务地吵闹起来。“谁啊这又是!”阿木嘀咕了一句,难道是小欣欣?不会吧,才分离没多久就开始思念我了?
阿木按下通话键,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居然是老爷子。
老爷子在电话里啰唆了半天,阿木越听越觉得诡异。听老爷子的口气,好像是把阿欣给私下里炒了,还颇为郑重地约他去一个鸟不拉屎、狗不晃悠的地方——余峰路432号,还说什么有要紧事找他谈。
诡异之处有二。首先,如果老爷子真有什么重任要交付给他,大可直接来笼翠苑,何必搞得像军统头子?其次,为什么老爷子要没头没脑地说起阿欣,而且意下似乎对这个他钦点的心理医生颇有微词。
阿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随手点开了强大的ChinaMap2008年修正版查了查那个鬼地方。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似乎没什么门道。保险起见,阿木又扫了一圈附近的地形。不看倒好,他一看吓了一跳。马路斜对面竟然是第四人民医院。
阿木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医院在本市臭名昭著,前身是家精神病院,最近几年才升格成了综合性医院,划归市卫生部门直接管理。不过,精神科依然是这家医院的招牌。
搞什么啊,难道是引蛇出洞,想把老子卖到精神病院去?老头子疯啦!?
阿木回了个电话,说昨天精神大好,出去和几个朋友喝了一晚上酒,晚上还吹了点儿夜风,整个人瘫软得很。有什么事,您老就直接上我这来吧。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说老子现在生活正常得很,都可以在外面放肆鬼混了,您老人家还是少管管我的闲事为好。
老爷子支支吾吾了半晌,没说什么,挂了。
门铃作响之后,阿木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护工就那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架走了。而且,竟然是从自己花钱买的公寓里,给自己的老爹架走的。这年头,到底还依不依法治国啊!
阿木被四个大老粗拥着往小区外走的时候,不停地对老爷子放电,眼光十分怨毒。老爷子痛心疾首地告诉他,这是迫不得已的,也是为了他好。阿木在家没大没小惯了,憋不住冒了句脏话,把老爷子气得直跺脚。阿木还对那几个护工嚷嚷说:“你们凭什么绑我走?搞什么飞机啊!你们没这个权力!”
护工们没理他,显然是这种场面甚至更惨烈的场面都见惯了,走在路上耀武扬威的,好像是英法联军在圆明园Shopping。等到了门卫处,保安拦住他们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阿木趁机嚎叫起来:“刚哥,快报警,报警!这群人他妈都赶上土匪了!光天化日绑大老爷们儿!”
老爷子这时候脸上很挂不住,心想你这忤逆子存心丢我的老脸是不是?你这分明说我是土匪头子啊!老爷子大手一挥,让几个护工把阿木带上了早就停在小区门口的面包车,回头对保安只说了一句话,他就闭了嘴回去看报纸了。
“别听他放屁!我是他老子!”
老子和儿子的事,是家务事,就是毛主席来也管不着啊!保安很无奈。
老爷子真正对马永义佩服得五体投地,是他亲自到第四人民医院拜访的那一天。
之前,老爷子还犹豫了将近一个星期。毕竟他和宁世博是老朋友了,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他的新门生阿欣给炒了也很不好意思。况且阿欣都接手了这么久了,似乎自己的儿子也确实有了点儿起色。
听说两个小孩还一起去过什么嘉年华。这在阿木刚犯毛病的前两个月是想都不敢想的。阿欣也算是个很尽责的小姑娘了,可是毕竟年纪太轻了,又是女孩子家。女孩子家未必能成什么气候,老爷子心里始终有些成见,当然也不便明说。
因为阿木的关系,老爷子近几个月只要一听见电视里播出有关网络啊、网瘾啊或者精神方面的专题节目,就着魔。
网瘾被许多精神科专家、社会学专家描绘得很可怕,简直如洪水猛兽。尤其是那天,电视里播了一个片子,叫《谁把天才变成了魔兽》,里面提到一种网络游戏——魔兽争霸。那不正是他儿子阿木在玩的那一款嘛。老爷子也很不客气,心里立刻就把这个“天才”安在了自己儿子头上。这一来把他老人家吓得面色惨白、小腿直打摆,像是个快要散架的吊脚楼。
马永义的网戒诊治中心也是在电视上目睹的。电视台法治与社会频道还特意为他拍了十二集的专题——“斗网魔”。
更庆幸的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名医,竟然就在他自己家门口,怎能不让他老泪纵横。
为了儿子的病,再怎么得罪故交也没办法了,谁让这是自己的亲骨肉呢,谁让我木正则是他老子呢。我不管,谁管?
老头子徘徊良久,和老伴商量了几天,终于还是决定先去“四院”勘察一下。再怎么说,毕竟是个精神病医院,要是让邻里知道他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去,那就太丢人现眼了。老爷子临行前还特意带上了单位里发的旅游帽,披了条围巾。
快入冬了,天气已经很凛冽。
刚到诊治中心的时候,老爷子就感到迎面而来的一股正气。那是“四院”特地辟出来的一幢小楼,二到四层都归中心管,餐饮住宿统统在里头。军事化管理。
军事化管理好啊!让人放心,省心!
诊疗所外有片操场,还带了个篮球架。认真查阅了相关资料后,老爷子发现这个地方一般是收治未成年人的,多数都是没什么自理能力被网魔控制的学生。
阿木工作都好几年了,马主任肯不肯收还成问题。老爷子倒没考虑阿木适合不适合这个地方,他担心的,是马主任太守医院的规矩,太强调照章办事,那可就麻烦了。
那天是午后。穿过有守卫把守的铁丝围墙,老头子正看见一群年轻的学员在不大的操场上操练。清一色的迷彩服,喊着响亮的口号,气壮山河。
这哪里是一群网虫哦,倒像是军校的军官啦!老头子看到这一幕,紧绷的老脸上绽开了宽慰的笑容,步子也加紧了。
旁边还有个穿着红大褂的中年妇女坐在小板凳上观摩,恐怕是家长。老爷子上前寒暄了几句,想了解一下情况。毕竟,精神病院这个名头还是让老爷子有几分畏惧的。不管到底能不能治好阿木,落了个精神病的口实,嗬,以后哪个姑娘敢进他家的门?敢给他抱个孙子?传出去好听了,嫁了个神经病,生了个小神经病,还得了?
家长的几句话让老爷子安了心。
“什么精神病啊,就是网瘾戒断。来这儿的孩子也不叫病人,一律叫学员,小班化教育,军事化管理。其实吧,有点儿像戒毒所。嘿,您瞧我这张嘴,应该说和断奶差不多。总之您放心,马主任德高望重,许多孩子家长巴不得自己孩子挤进来接受几个月的熏陶呢!现在的许多浑小子,要我说,真叫个不是东西。有的都拿刀架到父母脖子上啦!来了这里几个月,都给整治住了,乖得像只兔子,一张口就能背‘八荣八耻’。”
老爷子也是文化人,听这位老阿姨说得有点儿搞个人崇拜的味道,不是太高兴。乖得像只兔子也大可不必,会背“八荣八耻”的也未必有廉耻。年轻人嘛,还是要自由发展的好嘛。毛主席教育的是,这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嘛。
只要能让阿木走出斗室,回到社会,老爷子也就踏实了。
真正让老爷子拜服的是见到王副局长的那一刻。
那天,老爷子正在和那位老阿姨聊着,诊疗大楼里走出两个人。一个白大褂戴眼镜,从从容容地走在前面,倒剪着双手,表情十分严肃。另一个跟在后头的,竟然是市审计局的王副局长。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王局还十分讨好地弓着身子,唯唯诺诺地叫他“马叔”。乍一听还以为对方是东厂总管太监。
木正则本也是机关里的一个小科长,深知这位王局长是个有名的刺头,素来以刚毅果敢闻名。财政方面出了什么问题,连市长都不敢不给他几分薄面。对待起下属来,这位王局长更是罗汉面目、阎王脾气。市里面几个头面人物都知道,要是想在市政建设上分那么一杯羹,不把他哄开心了你想都别想。
老爷子竟然见到这么一个大人物都在马主任面前点头哈腰,不由地对这位当红神医肃然起敬。恐怕是真有点儿什么本事的吧,不然铁骨铮铮的王局长还能这么俯首帖耳的?再一想来他又觉得有点儿悲怆,看来无论多大的乌纱戴在头顶,也逃不了孩子这块心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