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话 契约与承诺
最重要的一点，我是男人，我清楚男人的弱点在哪里。有谁比我更适合教你如何对付男人呢？
和小叶相处之初，我曾经非常地烦恼。自己没长相、没身材也不年轻，和正值黄金期的小叶在一起，每一次互动我都深深地察觉到彼此的差异。
“阿培，我觉得我和小叶完全不一样。”我不只一次这样地埋怨和担心。
“哪里不一样？”他每次都以不经意的口吻说。
“平时喜欢的东西，从事的职业，还有生活背景，全都不一样，是不是相差太远了？”流露出这些顾虑的时候，我每一次都会觉得很悲观，却不甘心就此放弃。
“这可不行。”普通男敲敲我的头，“和一个人交往，不是去寻找和对方的差异在哪里，也不是去关注和对方存在哪些不同，这样是无法更好地相处下去的。”
“要得到一个人，就要努力去挖掘和对方存在的共同点，去发现和奠定与对方一致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往往是从共同的兴趣爱好开始的。”普通男狡黠地眨着眼睛，“就算没有，也要撒谎编一个出来。”
1
“我来了。”我很有气势地走进当下服装店。哼，先拿气势压倒普通男！可是一进店里，当我看见广东仔赵霆勇居然也在时，我就心知不妙了。赵霆勇还用非常滑稽的语气说：“她看起来真的好凶。得，要调教这么个大姐，阿培你得操多少心啊！”
调教？咋听起来这样猥亵呢？我顿时火了：“我是来这里商量事的，不是当免费电影被人消遣的。如果你们是把我叫来这里当猴耍的，可要小心我的高跟鞋啊！”
“如果你是有心来这学习和改变的，那么继续这种虎姑婆的架势可不行！但凡条件好一点儿的男人，没有M倾向的男人，都没可能要你！”普通男严肃地先发制人，完全打破我先下手为强的计划，让我很不适应。
“你……”我正准备反驳，可是普通男的气场却随着这开场训而提升起来。他很权威地压住了我的话：“你也意识到自己不行，所以才来找我。你是意识到自己不行，又不甘心继续这样过下去，不然根本不会再到这家店里来的，对不对？”
我还真是一下就被硬生生地切断了话语。普通男抓人心理的手法很巧妙，我的弱点一下就被把握在他手里。随着他增强起来的气势，是我逐步减弱的气场，这下可不妙了。
“那么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你得改！如果改不了，得装！至少在没把男人弄到手以前，得学会变成男人喜欢的类型才行。因为恋爱的开始，也就是伪装和欺骗对方的开始。”普通男接着说。
感觉自己好像误上了贼船，我试图发出虚弱的质疑与反抗：“我不是不信任你，可就你那样……”
“不就是看我长得普通吗，大姐！受欢迎的男人靠的往往不只是一张脸！”我犹豫着，普通男仿佛看清了我的心思。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一点，我是男人，我清楚男人的弱点在哪里。有谁比我更适合教你如何对付男人吗？”
甭说，我还真是被说动了。
随之，他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出来：“很好，不过我帮了你，作为相应的回报，我也想请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我做件事。”
普通男的话让我心里一惊，这家伙果然意图不轨。他想让我帮忙做啥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想收钱？或者……”我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他该不会想动我歪脑筋吧？
“得，就你每月那点儿收入，还想交费聘请军师，等你赚到钱再来胡乱猜疑这事好了。另外，你甭表现出一副提防的样子来，如果你是汤唯或者范冰冰，可能我还有点儿兴趣。”普通男这话咋说的？意思是我这样子的他不感兴趣？咋听起来这样伤人呢？我瞪着他，可是半晌却无法回击。
“有话快说。”我不耐烦地说，实在猜不到他打啥主意，我也没那个兴致去揣测。
“是这样的，我和霆勇商量过了，‘当下’这个品牌想在淘宝上开家网店，我们的宗旨是‘呈现出日常生活中被你忽略的美感’。所以，我们想找个模特拍些照片，作为着装效果给顾客看看。”普通男以志在必得的语气说。在说到这些话时，他的瞳孔间流露出憧憬的神色。
“那么？”我想我大概明白咋回事了。虽然我只有一六二公分，不过身材比例应该是不错的。我猜想他们一定是留意到了我楚楚动人的地方。
“‘当下’的理想，不是设计给那些美丽英俊、身材修长的人穿的，而是不管什么人、只要是追求美的人，穿上以后都能好看。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因为我和霆勇觉得，顾客们看到照片后肯定会觉得：哇，如果这个人穿起来都好看，我们肯定也没问题。”
刚刚浮现的幻想，全部被普通男接下来的话击得粉碎。他是在变相说我相貌无奇呢，像我这种大路货配他们的衣服，才能够显现衣服的重要。我已经充分地领略到他要传达的每一句话了。
我瞄了他一眼，不发一言地转身向店外走。我才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呢。
“就想要这样逃避了吗？”普通男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对着我的背影质问。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轻蔑，“你只懂得借酒浇愁和酒后发泄，其实什么也不敢做，是一个胆小鬼吗？”
这家伙在说啥？我猛地站定脚步，一下回过身来，狠狠地瞪着他。普通男毫不让步地与我对视，“你的志气只到这里为止？不是想要男人，想男人想得不行吗？啥也不做，男人能从天上掉下来？大姐，我可告诉你，就凭你想拿下那姓叶的，门儿都没有！”
普通男的话句句刺入我心，他不客气地瞪着我更是让我怒火中烧：“大姐，你平时干架不是特有气势吗？我又不是让你去日本拍成人照片，我这拍的是服装照，你这就没胆量了？”
不清楚他用的是不是激将法，但我的怒火确实被煽动了起来。他凭啥这样说我？用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评价我，让我特别受不了！
“告诉我，女人为什么喜欢长相帅气的男人？”我站定不动，普通男却向我走过来了。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狠狠地瞪着他，瞪得我眼睛都酸痛了。
“因为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和帅哥在一起，就算吃碗拉面心情也是美妙的，不是吗？”普通男径直作出了回答，“同理，男人喜欢和美女在一起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你不是美女却喜欢上了帅哥，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普通男看着我说，他的话每句都牵动着我的心，“有，因为帅哥并不一定要配美女，但能抓住帅哥心的女人，都是有技巧、有格调、有情怀、擅长气氛的女人。大姐，你自己说你符合这其中的哪一条？”
普通男，你去死吧！他的话真的伤到我了。我咬着嘴唇，开始准备踢人了。我再怎样普通、没格调、缺乏情怀，关他啥事？有没有必要说出来，要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往往是非常伤人的！
“如果你又准备踹我，那么只能说，你已经没救了。你只懂得逞凶斗狠，却连半点儿脑子也没有。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那么……”我还没来得及踹他呢，普通男却率先一把扯过我的胳膊，将我朝店外拖。
“我没兴趣教你，你现在就可以走人。”他很用力地拖着我。我回过神来之后，开始用力反抗，并大力挥拳砸他。
“放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手脚并用，“我有说过自己放弃了吗？我有说过自己不答应了吗？你凭啥擅自下决定？你个混蛋再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你蹲着站不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普通男松开了我：“就是这股气势，大姐。只要保持这股气势，有啥做不了的？你还怕拍几辑照片？不就是穿上衣服拍几张照发网店上吗？如果连被人看也怕，那么还能做啥？”
“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猜想他是否在使用激将法，可是我内心那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却明显地被点燃了。那家伙句句话都直刺我的软肋，其实他说得并没有错！
没错，我就是一普通北方大妞。既然我能够为了多卖“屋诺”，每天和那么多陌生人推销自己的产品，没事自来熟地和别人搭话，就不能穿上几件衣服摆摆姿势吗？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就让那些砖头来得再无情些吧！
“你，真的能帮我泡到小叶？”我仰起头，露出明显不信任的样子，“咋看你都是那种躲在阴暗角落哭泣的滞销男，咋让我能放心托附给你？”
“如果没有效果，你为啥会来？”普通男用一句话就将我问得哑口无言，“你会来，就证明采用了我那天的建议，并且是有效果了。否则凭我们的‘交情’，相信你到广宜街都会绕道走吧。”
在我态度逐渐软化时，普通男仿佛有心要给我些甜头，忽然问我：“你知道男人这种动物是咋回事吗？”
我当然不知道，要知道我还用得着站在这里吗？
“有很多女人不晓得到底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男人，确切地说，她们缺乏对男人的应战经验。男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有时候像单细胞一样看着明白简单，有时候又像海洋似的，叫人摸不着底。”
普通男忽然一下给我来了一把对男人的剖析，还有对男女关系的看法，直听得我一愣愣的。“现在的女人，在对待男人的心态上很容易走向两个极端，不是仰望着男人、努力将自己塑造成男人想要的样子，要不就是蔑视男人、试图证明女人在各个领域的表现都绝对不逊色于男人。”
听起来普通男的话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其实这两种做法都很狭獈，对于女人而言，最佳的心态就是将男人当成宠物看待。”普通男的这句话对我而言可谓石破天惊。啥？将男人当成宠物看待？这种理论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外表英俊的男人就像只迷人骄傲的猫，而务实努力的男人则像头强悍的狗。猫和狗对待陌生人都心怀戒备，甚至可能伤害尝试亲近它们的人。然而一旦成功驾驭，它们往往就是最忠实的宠物，会为主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
我继续说不出话来，实际上，我已经被这些天花乱坠的理论给迷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关于男人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男人会教我用这种角度去看男人。不，我不行了，我觉得自己有必要答应普通男的条件了。
我想要听得更多，我想要学习如何对付男人的技巧和诀窍！
但是可恶的普通男，很轻易地从我的表情变化判断出了我的心迹转向。就在我入神地听着那些天花乱坠的话语时，这混账一下子转换了话题：“咋样，觉得我可不可以胜任？如果作决定的话，你要不要当我们网店的模特？”
“不就找一普通姑娘衬托你们家衣服嘛。”我泄气地说，感觉完全被普通男套牢了，“随便你，爱咋样折腾就咋样折腾吧！”
这家伙反而更加得寸进尺了：“今天到此为止，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我带你去做一下头发。就你这个发型，无论当模特还是‘猎男’，都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到底还是要去他朋友的那家店，还是得掏钱进贡他的朋友。我沮丧地感慨命运的捉弄，我还是被牵着鼻子走了。可恨啊，我被这么一个叫“啊呸”的家伙，一次又一次耍得团团转。
不过，我实在不想就此服输，实在不想变成他说的那种女人，也实在不想放弃接近小叶的任何机会。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连小叶的全名也不知道，但我已经决定，要向小叶发动攻势了。
我，李玉洁，今年二十九岁，我要重新努力，直到把这个看中的男人泡上为止。这一刻，我首次没有顾虑存在失败的可能性。决定了，我要为此努力！
2
收到最新一封退稿通知，看着电脑屏幕，童景唯几乎被这封电子邮件彻底地击倒了。她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自己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说明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收入可指望了？说明自己最后要变成依靠男人过活的女人了？
童景唯看着电脑屏幕，忽然喘不过气来。她用手轻轻拍着胸口，不断调整着呼吸，然而还是不行。犹如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下一般，童景唯的头脑一片眩晕，什么也不想做。她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踉跄着走到卧室，重重地跌在那张充满和郭朝聪记忆的床上。
这一觉睡了很久。在童景唯醒过来的时候，她只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必须要从这个空间走出去，否则很可能她会拿起一把刀杀了自己。认识到这一点以后，童景唯又发现了更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她还不想死，或者不要在这个时候死。
于是她爬了起来，好好地洗了个澡。她打开衣柜，开始寻找适合在夜店出现的衣服。必须出去透口气，这个时候，她有强烈的喝酒的欲望。她的钱包里还有两百块现金，那些钱多少还能派得上用场。在煮面条的时候，童景唯决定了方向。
这个晚上，她要去孙纤纤担任酒吧领班的、在这座城里人气最旺的一个夜店。 KK有酒吧、迪厅、KTV、表演秀，集多种夜生活于一身。不晓得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去那里。
童景唯化妆时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除了眼睛下方一些不明显的细纹外，她仍然是个美丽的女人。也许身为作家的存在价值已受致命撼动，那么身为女人呢？身为女人的价值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今晚，童景唯一定要向自己证明这一点，否则她没有信心再活下去。
KK的酒吧里面，将近九成的男人都留意到了童景唯。实际上，这个女人在这家酒吧里面的确显得很耀眼。咋说呢，漂亮的女人有很多，然而美丽的女人却很罕见。对于男人来说，漂亮和美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含义和概念。漂亮会让男人联想到占有，而美丽却更全面地激发了男人的怜惜与征服欲望。四年前买的连身裙装，配起香槟色高跟鞋，穿在她的身上至今仍然显出独到的优雅。黑白灰的绘画图案让裙子有了丰富的明暗调子，然后这调子又随着身体变换出动感的线条。
于是，不断有男人尝试着走上去搭讪。第一个男人很帅、着装优雅，但童景唯的态度很冷淡。英俊的男人已经引不起她的任何兴趣。接下来的男人，不是浪荡子就是色狼，尤其是第五个过来搭讪的富二代，带着几个哥们儿围住了童景唯。富二代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么个大美女，咋能喝这样寒碜的酒啊？”
“给我来杯贵的给这位美女，听着，我要最贵的酒。”富二代直接向调酒师吩咐，甚至不等童景唯反应。他拉着高脚凳，擅自向童景唯靠了过来，“听着，你这种女人，只有这种酒才配得上你。”
“对不起，我没有接受陌生人礼物的习惯，哪怕只是一杯酒。”童景唯皱了皱眉头。富二代嘴里面呼出的气喷在她的脸上，促使她作出冷淡的拒绝：“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请不要离我这样近好吗？”
“先生？瞧瞧这姑娘多有文化。”微醺的富二代笑了起来，一把扯住准备避开的童景唯的手腕，“来，陪我喝杯酒，想要多少衣服，我买给你。”
童景唯厌恶地想抽回手去，可是一个以写作为生的女人，力气怎及得过男人。富二代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而那些朋友们包围住她，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来来，先喝了这杯酒再说，可是特别为你点的。”富二代见怪不怪地将调好的酒，朝童景唯推了过来。他的膝盖已经向她的腿擦了过来。童景唯皱紧了眉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可以慌乱，这样只会引起这些男人更大的挑逗欲望。就在富二代准备对她更进一步时，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才刚一回头，就被身后的人从衣领处给拎了起来。
“干啥呢？”富二代一脸凶相地嚷了起来，可是那张嚣张的脸很快就温驯了下来：“啊，龙哥？”
形势的逆转只在一瞬之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朝着这个位置走了过来。封死童景唯所有退路的富二代的朋友们，见了这个男人全都自动让出道来，就连自以为是的富二代，刹那也换了副讨好的表情。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童景唯略微吃惊地看着那个仅抓着衣领就将富二代拎起来的男人。这是一个长相极其威严的男人，身材魁梧而强壮，穿着的衬衣和休闲西裤在那身体上显得紧绷绷的。不晓得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气场竟然让童景唯联想到黑帮老大。
“甭给咱男人丢脸，这KK里面的女人多得是，少骚扰人家正经姑娘。”威严男的话语不高，吐字却沉稳有力，然后他将富二代往前一抛。富二代着地时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要摔倒在地。他的一个朋友上前扶住他。没有多说一句话，这群人立马离开了吧台。
现实的场所，危险的场所，童景唯内心思忖着。在夜店，人的势力与地位还有财富以及据此而划分的等级得到了最好的体现，那么自己呢？自己在这个场所，到底该算是猎人还是猎物呢？
“你这样的姑娘，一个人坐在吧台很招人觊觎的，没约朋友一块来吗？”威严男皱着眉头看着童景唯，“看你这气质，挺不适合这地方的，没个背景的人在这地方要受欺负的，惹着事儿了还保准没人保你。”
“得，甭把个酒吧说得跟黑帮大堂似的。”童景唯淡淡地说，继续喝着她那杯最便宜的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这个威严男并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于是她开始揣测着他的用意，或许男人的本性都是一个样儿。
“你很有胆识啊。”威严男看着她感慨。很少有女人在他的注视下不流露怯意，这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女人。继在外表气质之后，童景唯引发了他的进一步关注。威严男第一眼看到童景唯时，他正和朋友坐在一起喝酒。席间也有火辣的女人，但是，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他的视线却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停了下来。
她很安静，基本上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而且动作幅度很小。不晓得为什么，当近距离看着她时，威严男仿佛在看一副奇妙的画，静止的同时却又矛盾地流动着。那个女人的外表就仿佛布满冰的世界，内里的一切全部被尘封起来一般。
这个女人却觉得讽刺似的笑了起来：“胆识？什么是胆识？其实我很害怕啊。可是，如果我表现出害怕的话，只会让他们更加想要欣赏我恐惧的表情吧。如果你想教育人的话，麻烦到别的地方。我今晚已经够郁闷的了，实在没兴趣听别人说教。”
有趣的女人。威严男看着她想，又留意到她的那杯酒：“你好像一直在喝着这一杯酒啊，是酒量差还是咋地？我说姑娘，你这杯酒太耐喝了吧，要这会儿我都喝了多少酒了。”
奇怪的交谈气氛，不过童景唯也不觉得讨厌。“我没有钱，如果喝完了这杯酒，我就要花钱去买第二杯，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她的语气仍然是淡漠的。
“没有钱？”威严男仿佛觉得好笑似的微笑起来。事实上，他连微笑的时候也显得颇为凶悍。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给童景唯最大的印象是他那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除了威严与气势，这个男人与她欣赏的男性类型没有任何一处交会。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几杯酒如何？反正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假如不嫌弃我不帅又不会说啥好听的话。”威严男嘴里是在询问着，自己却往童景唯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拉过富二代刚才坐过的高脚凳，但刻意与童景唯保持了距离。
“你真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童景唯淡淡嘲讽地问。那威严男只是看着她，那霸气的眼神似乎完全包容了她小小的嘲弄。甚至不用吩咐，调酒师已经开始准备调酒了，似乎对这个威严男的习惯很是熟悉的样子。
这是童景唯与陈宇龙的第一次相遇。就在陈宇龙坐在她的身边，考虑着和这个女人该说些啥话题时，孙纤纤因为有事刚从KTV部赶到酒吧来。童景唯出现在这里，孙纤纤并不是太吃惊，但是看到她和陈宇龙似乎相处得还挺融洽的样子，孙纤纤却非常意外。
3
我恼火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许仁杰摆弄着我的头发。而普通男站在旁边，仿佛监场似的关注着我的发型大改造过程。我真是上了贼船了。普通男把我带到这家名叫“一色”的造型店。就在我犹豫时，他一把拉开大门，然后将我推了进去。
“干啥呢？咋就这样粗鲁呢？”我不满地斥责着。然而这时候，一个型男却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型男就自来熟地握住我的手，并告诉我他是普通男的朋友许仁杰。“你叫我仁杰就可以了。阿培带过来的人，我会用心给你设计个好发型的。”
于是我就被带到现在这个位置坐下，将心一横，任凭许仁杰给我弄头发了。我从镜中观望着普通男，然后对他发出抗议：“喂，啊呸！你说给我打折，居然还要收我一百二十块，这里是抢钱的啊！”
“呵呵，你是不是又在心疼你那几个小钱了？”普通男一句话就堵住了我想消遣他的决心，“听我说，舍不得钱猎不到大鱼，如果你不投资，就冲你现在这个样儿，甭说小叶，稍微次一点儿的男人你都甭指望能泡得上！”
这句话很有效，一下子就塞住了我许多还未吐露的埋怨之词。
“一百二真的不贵了，大姐。”许仁杰娴熟地拨弄着我的头发说，“我们要为你做一个能呈现你所有魅力的发型，修眉，接着还要护理头发。如果不是阿培带过来要求慎重对待的人，这个价钱我们是不可能做的。”
要求慎重对待？他这样吩咐自己的朋友？我有些出乎意料，然而站在我后面的普通男很快作出了解释：“不要会错意了，毕竟要为我们拍照，最起码得站出来像个人样。”
这人说话真不讨喜！许仁杰动作飞快地进行着我的发型重整工作，无聊之际我不禁发问：“啊呸，你打算怎么帮我？你好歹先说出来听听。我不光要帮你们拍照，连发型费也是我自个出的。”
“还真是心急，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普通男亏我，大概预见到接下来我的反击，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那么，就先从怎样和他搭上话开始研究好了。”
“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和他再联系吧？间隔的时间也够了。首先，我要你给小叶发条短信，可以体恤地提醒他，‘屋诺’乳液虽说只需要五滴就可见效果，可是要达到功效，最好还是根据个人皮肤情况使用，毕竟它渗透得很快，照本宣科可能达不到效果。”
普通男大概不希望其他人聆听到这些谈话，从后面走了上来，站在我椅子旁边。我听到这些话不由震了一下：“你认真研究过我们的产品？不然咋知道的？”
“因为后来我也去买来用了一下。答应要帮你的，所以凡事准备工作都要做足。”普通男接着说，“小叶在收到短信时，大概会觉得你是个坦率的人，毕竟能够从顾客立场上出发，说出自己销售产品的不足，这样的人是很少的。当然，以小叶那样的外形，也有可能察觉到，这个女人可能对自己存在好感。”
他顿了顿，从镜中看到了我认真聆听的样子。显然，他十分受用我在乎的神态：“发出短信之后，不外乎两种结果，小叶回信息了，或者，小叶看过之后立马删掉。”
“如果他不回短信咋办？”我在乎的是第二个假设，毕竟我的长相自己清楚得很，凡事往最坏一步去想，到时候受到的伤害相应也会少一些。这是我从人生学到的一个自我保护的方法。
“真是笨。当然不可以这样就放弃掉。”普通男一副“早就知道你会问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的表情，看了让人真是火大啊，“你不是问过他的职业吗？他是做绿色蔬菜的不是？那你就要表现出一副绿色蔬菜喜爱者的样子来。”
“绿色蔬菜……虽然我也喜欢，可也不是非吃不可。我们这种家庭，只要便宜就好了。为什么我非得说这个谎不可？”我的这些话让普通男呈现出一副“真是笨得没救了”的模样，他低垂眼睑扫了我一眼。我在镜子里面吐出舌头，迅速还击了他的蔑视。
“像你这样的人，要和小叶搭上话，只有装出一副志同道合的样子来。人在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时，最为重视的，莫过于能对自己理想有所共鸣的人。所谓拥有共同爱好的人格外亲近，这个道理你这脑袋可要记牢了。”
“所以你就要表现出很好奇的样子，向他探听一些关于绿色蔬菜的话题。只准发两条，接着是耐心等待，听着，一定要耐心。”普通男忽地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仁杰，她不适合刘海，你说把头发往两边分开效果怎样？”
“嗯，这个点子不错。”看来普通男和这帮人相处得还挺不错，许仁杰马上接受了这个建议，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是观察入微啊。
“男人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女人，所以照着这些步骤做了之后，你也只能等待。如果因为心急发了一连串短信，只会加强男人你很在乎他的印象，追得太紧就会变得廉价且惹人厌，结果你只可能被列入黑名单，接下来就啥都甭指望了。”
普通男的话让我的心一惊。那就是说我既要主动也要被动，这个度数的掌握还真是棘手。“猎男”这种事真是有大学问呀，我能应付得来吗？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怀疑着。
我在这家叫“一色”的造型店停留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普通男时刻观察着我的形象升级工程。当许仁杰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时，我听见他笑着问了一句：“怎样，现在觉得你的钱花得值不值？”
我凝视着镜中自己的新形象。实在不可思议，只是换了发型，由原先的遮住前额的刘海长直发，换成了蓬松的向左右两边分开的卷发却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观感。
“我没有骗你吧？大姐。人一天的好心情是由发型和服装决定的，尤其是对于女人而言。你的品味实在是不咋样，今后我会好好地调教你。”普通男的话让我无法反驳，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晚上到店里面来，然后我带你去我和霆勇那里，就是我们租的房子那里，记得要准时啊！”
第二天晚上，我如约去了当下服装店，跟着普通男去了他和赵霆勇居住的套间。那是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挺方便的。刚进去甚至连杯水也没给我倒，普通男就拿出了几套衣服，他从中选出一套对我说：“现在你把衣服换上，我们试拍看看。”
“在哪里换？”我四下张望，眼睛里面流露出警惕。
“瞧你那样，该不会以为真有人要打你主意吧？你这糨糊脑袋到底都装着些啥呢？”普通男不耐烦地向我走过来，而我本能地后退着。当他的手扯过我手臂时，我差点儿就要大喊“救命”了。
“快点儿，进我房间换衣服。”普通男催促着。在我呼救之前，这句话及时中止了我的念头，然后他拽着我到了他的房间门口。这种粗鲁的动作让我很不爽。我换好衣服出来时，小小的大厅已经架好布景板。普通男也不晓得从哪里借来了小小的投影灯。他指示着我站在布景板前，我怯怯地问了句“不用化妆？”
“我就是想追求自然朴实的状态，如果想要美女就不找你了。”普通男不以为意地回答，“我们的服装，可不光只是做给身材好、长得好看的人穿的，而是只要努力，任何人穿了之后都会焕发出自己的光彩。”
普通男在大厅放了CD。在音乐声中，试拍工作正式开始。投影灯的灯光照在我身上，感觉有些暖意。普通男则提示我要放松，并要求我表现出适合自己的样子来。
“样子？你是说摆造型？”我有些紧张地问，身体觉得僵硬，表情也不自然。一想到这是传到网上给大家看的照片，一想到会有人评论或者可能转发，我就无法放松下来。
“喂，你这个样子没办法入镜啊，跟个机械木偶似的。”普通男提醒。
“那你告诉我要怎样做啊，你不说我咋知道？我又不是拍照赚钱的。”我反击，其实心里有些沮丧。真没用，连拍个照也瞎紧张个没完，我的自信都到哪去了。
“我找你就是想要最自然的效果，不然早找别人去了。”普通男笑了笑，“对了，我还真是有些好奇，话说你这个年纪还没能嫁出去，你爸妈怎么就没说你啥？”
“用不着你管！”我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说。可是，这个明显恐吓的瞬间，普通男已按下相机拍了下来。“我爸很担心啊，我妈成天念叨着呢，成天要我带男人回家看看。”
“也是，难怪你脾气这么不好，压力很大吧？”普通男接连按动快门。我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算了，由他去吧。
我随意地站着，对他这个问题嗤之以鼻：“烦着呢！你可甭想多了，我这个性从小就这样，可不是因为这个年纪还没嫁人。”
“但说实话，心里苦恼着吧？”普通男用一种同情的语气说，不断地按动快门。他似乎进入了状态，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正是免费的模特工作，我索性保持着闲谈的状态。
“是啊，可是能咋样呢？没有男人日子总还得过下去。”我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然后昂起头，“比起男人，每月的收入是保持常态还是上升或下降了，这些都更重要也更实际。”
“对你来说收入更重要？”普通男问。
“当然，没有收入我就没办法买护理品，也没办法请朋友吃饭或者聚会了。家里还有弟弟和弟媳，我又不是独生女，不可能当啃老族对不？”我笑了起来，觉得这个询问实在很蠢，“男人没有可以找，但没有钱，真的是啥都做不了。”
“所以，你觉得钱比男人重要？”普通男接着尝试从各种角度，来拍摄照片。
“不。”我沉吟了一下，随后又扫了他一眼，“对我来说钱和男人一样重要，有了这两样东西，我的人生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如果我有了这两样东西，就犯不着这样傻傻站在这里，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无聊问题？大姐，你说的每句话都能将人的心挫得很痛啊，要和你相处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可不成。”他模仿了一下我的吐舌头动作，然后宣布，“可以了，试拍工作完成。”
“啊？咋这样就完成了！”我目瞪口呆，感觉刚才只是在贫嘴。
“我说过吧，你只要放松下来做你自己就好，我要找的又不是美丽专业的模特。”普通男说，然后拿着相机向他房间走了过去，“如果想要看效果，那就跟上来。”
我当然要看！进了普通男的卧室，他打开电脑，用数码线连接相机与电脑，然后移动鼠标点击。然后先前他忙活了一阵儿的成果，逐渐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屏住了呼吸。这些照片，全部是以黑白基调拍摄的，而其中所呈现的这个女人，真的是我吗？那些画面中的女人很普通，却流露着一股平凡的可爱，实在不可思议。
“咋样？”普通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猛然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凑得很近。“我说过让你相信我的，对吧？我这人就是这样，如果是自己想做的事，没把握也要努力试试看。”
“可是别人的事就不一样了，毕竟得对别人负责，如果我没这个自信，也不会答应要帮你猎男了。”普通男的目光又转向电脑屏幕，我听见他说，“这次的试拍，及格。听好了，我会帮你把小叶弄到手的，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
这算是承诺吗，还是约定，或者彼此交换的契约？只要我充当模特，他就会努力帮我和小叶搭上桥？如果是先前的我，一定会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可是此刻，他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我居然觉得好像在闪闪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