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烈女舍身刺情郎 麻义绝情逐义子

王雷子瞪着张广说:“老子没得盘查你,你却自己把脑壳凑上来,老子先锁了你!”

张广冷冷说:“你是官家的人,应该知道国家的法度,在下是有功名的人,你怕是锁不得吧?”

大清朝律法规定,有功名之人,即使有犯罪嫌疑,也不得以枷锁加身,这个王雷子自然知道,加之人家本来没什么嫌疑,他就更不能无端把人拿下,见张广神色凛然,这位捕头的气势登时就泄了几分,而樊长水深知,此时不当机立断,自己只怕就要栽在自己设立的机关里,因此,眼见王雷子被人家压了一头,说不上话,立刻接口说:“张先生作过当朝的翰林,自然不能以刑具加身,再说,事主还没找到,先锁其他人,我看也是不妥。”

张广听了这话,知道樊长水是在提醒王捕头,目的就是要把水搅浑,借混乱给自己头上扣些罪过,因此,他力求简便,大声说:“依在下看,倒不必忙着搜查,在下既为官家所怀疑,那何不先让在下洗脱干系,区区毕竟作过翰林,綦江的县老爷想必也会先清官家声誉,然后再论民事,否则,官有不检,何以治民?因此还是先来说清我的事情,其他再作计较,这样最显公允。”

樊长水说:“话要看怎么说,今夜之事,本是我请官家来清理门户的,先生恰好在此,难免让人有所猜疑,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那就先让官家把事主找到,而不是先开脱自己,否则岂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张广冷冷说道:“我本和这家人家没有关系,先开脱自己有何不妥?况且,我本人有诉状呈递綦江正堂,莫非你们要阻拦我诉讼不成?”

王雷子虽然是个粗人,但执法多年,自然深知不能阻民上诉的道理,况且,陈县令上任以来,就一直强调与民方便,这样自己要阻拦张广的上诉单就在县太爷面前就说不过去,再说,他私下和麻家人交往密切,但说到底也是私交,一涉公务,小处上行些方便还说得过去,要让他完全以权谋私,他还是欠缺些胆量,张广说要上诉,合情合法,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哪个拦你上诉?”

张广说:“那就好,在下以为,今夜之事,断非拘押几个人就能解决,不如就此罢手,只待明天,大家一起到衙门理论,各方自然会得到公道。”

樊长水说:“去衙门理论是当然的,可先生说今夜就此罢手,那岂不是说,本当受惩处的人,今夜有充分时间逃遁?况且,我们要抓的人本是犯了家法,应该先由麻家处置,然后再交官府法办。”

王捕头毕竟还向着樊长水,闻言后,立刻说:“要得,人家请老子来,就是怕这个事主有啥子异常举动,如果他老实跟着回去受家法,那老子也不见得非要抓谁撒?”

樊长水看着张广,温言说:“说到底,先生也不过是嫌疑,王捕头已经说话,只要麻家的人跟我回去,官家就没得其他事情要做了,先生也不必非要诉讼了嘛。”

樊长水倒真会审时度势,眼见官家人制不住张广,便先求张广放弃诉讼的举动,这样一来,燃眉之急就得了缓解,至于说张广日后有什么举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张广来说,樊长水这一翻话,他自然听得明白,樊长水决议要退一步,只求把自己原先的计划进行下去,这样,他只要表态,自己置身事外,迅速远离这片是非之地,那么,一切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要说恨樊长水,张广也不能肯定,即使他厌恶这少年的阴险毒辣,但要说因此对其恨入骨髓,又实在谈不上,何况他已无心在此多做停留,此时离去,也是符合自己愿望的,别人也无可厚非。

但对张广来说,就此退缩又谈何容易?其他不说,他心里毕竟还存在着一种东西,那就是“正义”,他的确多次审视过去“正义”在自己心中有无存在的必要,但每当血液奔涌,他总有几次因“正义”的存在而热泪盈眶,其时,全然忘记了黑夜与寒冷,痛苦与孤独,尽管一次次随着希望而破碎,但这种东西永远会神奇得生长起来,不知不觉又让他满怀希望地去迎接希望得又一次破碎。

很难说,张广代表了灵魂的纯洁,而樊长水则显示出肉体的真实,樊长水何尝不是为自己的“正义”所驱动,尽力去保全那个可以安放自己生活的环境?他何尝没有经历过张广所经历的一切?

所以说,张广根本无法拒绝樊长水主动的示好,而樊长水也绝非要把他彻底置于死地,在一定程度上,两个人在默契地交换着灵魂和肉体,通过交换,他们无不成为最真实的人,大约世界也因为这种交换才有了喜剧与悲剧,“命运”由此成为每个人无法解读透彻,也无法彻底掌握的一种带有“造物主”般威权的神奇力量。

“命运”的神奇还在于,这种“交换”并非局限于彼此,它不是通过你我双方的互补而实现其对人生地控制,它发生作用时,往往会有第三方、第四方,乃至于千千万万种红尘形态参与其间,以至于没有任何一方面能够独立出来,由此,人人缠绕在千丝万缕的复杂形态中。

张广和樊长水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实际上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就在两个人都愿意达成一定程度地谅解,并准备进一步阐明自己时,命运的力量已经显示了出来。

甚至连茶老板都没有想到,刘水秀会冲了出来。

说到恨,或许这姑娘体会才是具体的,也正因为如此,“恨”才能够形成一种力量,驱动她义无返顾地冲出来,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这一次复仇的冲动,改变了相关者随后的命运,她只知道,当时没有一个人把自己的贞操重新拼合起来,她惟有用自己剩余的生命去祭奠青春、纯洁、憧憬,至于其他,她似乎并没有多么在意。

“樊长水,你还有脸讲家法?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刘水秀冲出来后,指着樊长水近乎于嚎叫得喊出这些话。

一刹那,樊长水恨不得在场所有的人全部死去。

他知道,事情已经完全偏离轨道,自己无法控制了,许多年来,他逐渐以为,自己具有了一种超凡的控制力,可现在,他失去了这种自信,更可怕的是,他对忽然把自己暴露出来感到极不适应,尽管现在只是深夜,他仍然有一种“见光死”的惊恐。

老板娘紧接着出来,死死拉住了女儿,不让她去接近樊长水。

但刘水秀还是要往前冲,似乎惟有撕碎他,自己才可以平静下来。

王雷子处理不了这样的情况,他只是看着樊长水,说:“水少,咋个是这样的状况呢?”

樊长水苦笑着说:“她应该恨我,因为我要夺走她爱的人。”

他这样说,只求让官家的人还站在自己一边,但王雷子不是傻瓜,他已经发觉,这样的状况,根本不是樊长水说得那么简单,因此说:“依我看,麻乡约有什么家法,也不能把别人逼疯撒?该算了就算了吧!”

公允说来,王雷子也够给樊长水的面子了,他这样说,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到此为至,乘目前真相还没有浮现出来,自己既拿了樊长水支付“夜差费用”,这时收手,也算对得起麻家了。

樊长水却知道,如此结局对自己全无意义,听王雷子这样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此时,这样的台阶不要也罢,因此说道:“你好交待,我如何交待?”

这时,门外有人厉声说:“你要向哪个交待?”

说话之人正是麻义。

其时,虽近午夜,酷暑不去,吹来的晚风一如白日那样,掠过人的身体,肌肤似经火焰炙烤,可樊长水听到麻义说话,却感觉如坠冰窟,全身毛孔紧缩,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樊长水深知麻义的性格,如果说,他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处理掉那少年,麻义即使知道,也会对他的行为有所姑息。现在闹成这样,麻义除了采取“大义灭亲”的手段之外,连他都想不起还有别的方式。

刹那间,樊长水额头已见了汗,浑然不似刚才那般气定神闲。

樊长水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转身面对养父麻义。

原来,一帮人在屋里纠缠的时候,屋外已站了二十几个麻乡约中的人物,个个神色肃穆。

樊长水只觉得嘴里一片干涩,喉咙一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麻义看着他,冷冷说:“你刚才说交待,不会是向我交待吧?”

樊长水不敢和麻义对视,只是低着头,细声说:“当然不是。”

麻义厉声说:“好汉做事,敢作就敢认撒?事情都做了,还怕人问吗?大声答话!!”

樊长水吃他一吓,下意识得提高调门说:“不是。”

麻义听了,就看着王雷子说:“王捕头,你可听真撒,他做的事情,和我麻某人没得任何干系!”

王捕头虽然还不清楚樊长水究竟做了什么勾当,但眼见这种情况,再让他站在樊长水这边,那是万万不能的,见麻义和自己说话,连忙道:“这个自然,大家都有耳朵撒?”

麻义说声“好。”然后看着樊长水,说:“你既然认了,那就别牵连别人,尤其是王捕头这样的官家人。”

樊长水把心一横,说:“王捕头是被我诓到这里来的,原本和这件事情没啥子关系。”

麻义转向茶老板,说:“老刘头,发生这样的事情,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管好自家人。”

如果刘水秀真出了状况,茶老板还真不一定接受麻义这样的说辞,现在女儿被人救活,其他的事情他又不了解,何况,他本人吃了人家家里丫头的好处,再不依不饶地纠缠,自己也未见得有什么好处,麻义话一说完,他就忙着说:“麻把头言重了,这么多年了,麻把头是啥子人,綦江哪一个不晓得?再说,那样大的一个家撒,谁也保证不了不出些事情,哪能都怪在你这个家长的头上?”

麻义对大家抱个拳,说:“我麻义自从坐了麻乡约把头这个位置,做事向来求个公平、公正!没啥子揣起来不得见人的东西!今天也一样,我说要负责,是说这件事确确实实是由我麻某人引起的!”

说到这里,麻义顿了一顿,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才说:“咋个是由我引起的?大家都晓得,今天是我麻某人修族谱的大日子,重庆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男娃娃,说是我派去重庆捣乱的!樊长水也是为我好,想办法把那娃娃救了下来,在我来说,这样做也好嘛,也显出我麻乡约的仁义,可谁知道,这个樊长水救下人家,却要杀人家灭口!哪个要他这样做的? 这样的人,我麻乡约中绝没得有!”

麻义说罢,看着樊长水说:“你这不是帮我,不但不是帮我,是在害我!是要害得麻乡约在綦江立不得脚!还是俗话说得好,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谨慎得很,你干那些事情时,就应该想到,即使没得人看到,头顶上还有片苍天在看着你撒!”

原来,麻素贞的丫鬟兰妹送走刘水秀后,始终觉得心神不定,隔了一会儿,她再次出去查看,恰巧看到樊长水表演的那场好戏。

兰妹知道刘水秀处境不妙,忙去通知麻素贞,麻素贞急了,立刻去找麻义。

麻素贞把事情原委对麻义一说,麻义想,樊长水是为自己办事,也没有必要横加干涉,但转念一想,毕竟事关两条人命,稍有差池,自己就可能惹祸上身,于是,派人找樊长水来,谁想回报说,樊长水出去报官去了,麻义正想拉拢官府,让其在水运事务上行个方便,听说樊长水要勾结官府做这样的事,不由大惊失色,忙召集众人,赶去阻拦,他们赶到茶馆门前,双方已经僵持了好一阵子。

麻义早打定“丢卒保车”的主意,此时一露面,果然把樊长水往绝路上逼。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原来是樊长水跪倒在地。

“义父!”樊长水悲声叫道,“我没得说了!”

说完,就见他往怀中一探,掏出匕首,手腕一转,直向自己心窝戳去。

忽有人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攥住樊长水的手腕,樊长水猝不及防,只觉得腕子一紧,五指一松,当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出手制止的人,却是张广。

麻义道:“张先生有何见教?”

张广说:“见教谈不上,在下只想说,如果刘家姑娘真的被他害了性命,他自杀抵罪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只是现在刘姑娘活着,人活着,他的罪过就少了几分,现在的问题是,姑娘活是活了,可是白壁遭污,日后生活怎么办?这样一来,他这一死,倒是自己得了解脱。”

麻义点头说:“有理,那依照先生的意见呢?”

张广说:“却也简单,为姑娘的幸福计,遭此一劫,在綦江她是无法存身了,不如全家迁居别处;此事由樊长水而起,他自然脱不得关系,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他坏了刘姑娘的清白,那就应该将功赎罪,娶刘姑娘为妻,这样刘姑娘清白得以保全不说,刘家迁居之后,家里也多个供养老人的劳力。”

麻义说:“这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道人家刘老汉家是个什么意见。”

茶老板说:“这个我作不得主,要问问娃娃是啥子意见。”

刘水秀也不说话,低着头走到樊长水的面前,然后才说:“当时你说的都是假话?”

樊长水苦笑着说:“现在我说那是真的,你会信吗?”

刘水秀摇了摇头,忽然看着樊长水问:“为啥子要找到我的头上?”

樊长水看她眼含清泪,楚楚动人,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歉意,喃喃说:“当时昏了头,没得多想。”

刘水秀看着樊长水的眼睛,说:“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有梦,才可以活得快乐,如果连梦都没了,活着是个啥子滋味?”

樊长水更觉歉意,低声说:“我……他们说得……我愿意。”

刘水秀摇着头说:“你愿意?”

樊长水一时语塞,说:“我……”

刘水秀看着神色中依然带着几分腼腆的樊长水,忽然笑了,“你是那样的一个畜生!”

樊长水听她这么说,心头一冷,说:“刘姑娘,你……”

说话间,他忽觉下腹部一片冰凉。

原来,刘水秀亮出袖子里已藏好的剪刀,一刀戳进他的下阴。

这一下可谓变起突兀,众人谁都没有想到,不由全都惊呆了。

樊长水放声惨叫的同时,刘水秀一翻手腕,剪刀戳进自己的脖子,登时毙命

随着樊长水惨叫着滚出门外,茶老板夫妻两人放声痛哭起来。

麻义目睹这等惨事,不由叹道:“真是个刚烈的娃娃。”

这时,樊长水已经不是他意中的“乘龙快婿”,因此,任凭这个义子已经滚到自己的脚下,他也未看上一眼,倒是跟随在他身边的毕耀武于心不忍,蹲下身去安抚疼得打滚的樊长水。

王雷子毕竟是官家的人,眼见出了这样的状况,顾不上唏嘘,忙指使自己带来的手下先过去查验刘水秀是否气绝,他本人过去对麻义说道:“麻把头,你家里这边咋个处置,还要听你的意思。”

麻义愕然说:“我有啥子意思?”

王雷子说:“樊长水毕竟是你府上的人。”

麻义说:“王捕头,我刚才说得明白,我的家里,绝没得这种人。”

王雷子真没料到,麻义的绝情以至于斯,眼见樊长水在地上哀嚎,想自己事先还拿过此人孝顺的银子,怜悯之心顿起,叹口气,一时也不忍去锁樊长水归案。

麻义的心里倒是如释重负,尽管这样的解决方法委实残酷,但毕竟使自己又一次成为一个仁义的乡绅,他心中甚至有些得意,至于樊长水的未来,则显然和他没有什么关联了。

张广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倒多了几分对樊长水的怜悯,不由也走过去,想着安抚这少年几句。

麻义看张广过来,笑着说:“张先生,我们的缘分看来还没得尽撒。”

张广勉强笑笑,说:“麻把头这么说来,我倒算得一个幸运的人了。”

麻义说:“这话怎么讲?”

张广说:“很好讲啊,我和把头还有缘分,所以见了面还是朋友,这位水少爷呢,和您缘分一尽,不是入大牢就是横尸街头,遭遇就悲惨了许多。”

麻义听他说话,显是暗讽自己绝情,心说:“说老子无情?那一天老子失手翻船,你又能讲多少情分?鬼才信你!”

但他不好对张广发作,就把火撒在樊长水的头上,骂道:“这里的人哪个存心害你?还不是你心不正,一心去害人,才得到这样的下场撒?你日后在外面行走,这个教训可要牢牢记住!”

麻义这样一说,显然已经把樊长水当成门外人,毕耀武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站起身靠近麻义,低声说:“拉弟毕竟好多年在家里?做了错事是不假,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要他,只怕他今晚也活不过去。”

麻义低声说:“糊涂,这时收容他,岂不是要和朝廷对着干?”

这时,只听樊长水呻吟着说:“大家不必再说,我犯了错,受什么样的惩罚,我自己来扛。”

他说完,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麻义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这少年的眼睛里有一丝自己从未发现过的神色,他的心里忽然掠过一阵寒意。

“义父。”樊长水叫了一声,他的脸上竟然硬挤出了一丝笑容,于是腼腆又成了他的主要表情,看来,他还是习惯了自己多年编织起的一个形象,无论什么情况之下,他都觉得惟有置身其间,最为安全。

“孩儿,这就走了,也可以说是永别了吧,孩儿有伤,就不能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说完,樊长水转向王雷子,说:“王捕头,现在真相大白,我有谋杀之嫌,你该把我锁起来。”

这时,只听得有人喊道:“陈大人到。”

原来,王大雷已经命手下火速通知了陈必谦。

陈必谦到任以来,綦江县还真没出过人命,这一次,搞出人命不说,时机又恰好是他同意麻家与洋人在綦江通商之后,在他看来,这一次不严办,只怕以后问题更多,是以接报后一刻不敢耽搁,从自己的官邸迅速到了现场。

听得陈必谦赶到,麻义低声对身边的毕耀武说道:“我们这时出头护着拉弟,怕是麻乡约就此翻船了。”

毕耀武想想也对,如果不死人,按照张广说得解决,官府都不必惊动了,但问题是死了人,官府也不能不问,这一问,必然要牵扯到樊长水,麻义这个时候出头,只怕非但保不住樊长水,甚或整个麻乡约也会给拖下水。

“或许,做把头真就应该先顺世情,再论人情吧?”

毕耀武这样解释。

麻义深怕陈必谦误会自己,别的先不说,只是说:“大人,事情真相已经很清楚了。”

陈必谦哼了一声说:“我对你的话可不敢轻信了,白天里又是保证又是承诺的,到晚上就出了人命,你说让本官怎么相信你?”

麻义苦着脸说:“大人哦,家大人杂,难免有看管不过来的时候。”

陈必谦说:“这是借口!”

麻义正要说话,忽然有人惊叫道:“不好,失火了!”

这一下可谓“变起肘腋”,诸人一时呆住,不知如何应对。

   终究起火的是自家,茶老板的反应自然比别人快,眼见火光窜出,发一声闷吼,直扑进去。

   茶老板冲入火中,众人才回过神来,官差的身上毕竟负有“维护地方”的职责,忙着冲过去灭火。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火势得到控制。

又过得一会儿,有两个差人自烟火中拖出一人,正是那命运多舛的少年。

   那少年于机缘巧合之下,吃了一根千年老参,一股元气因之得以保全,但由于伤势太重,人参纵然保得他性命无碍,他的神智却一时难以恢复。

   迷糊之中,少年手脚乱蹬得一番折腾,这样一来,血脉渐通,虽不清醒,但身体已可以活动。

越是活动,少年就越觉躁热,情绪也随之亢奋,不自觉就下了地,在屋里走动起来。

   少年的身边既无人看护,本人的神智又未恢复,一通乱走,鬼使神差地摸进了刘家后厨,脚下一绊,跌了个跟头,地上的柴草被踢得飞舞起来,有几枝染上了灶火,一把火就此着了起来。

   见那少年被拖了出来,陈必谦皱眉道:“哪来如此多的古怪?”

   麻义何尝不先辩解几句?但眼下发生的事情,无一不显出诡异之色,加之已经出了人命,“地方良善”这块招牌,他实在不好意思扛在肩头,陈必谦这样一说,他只是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张广本不想在此多纠缠,在他看来,今夜之事太过诡异,陷身其中,实非明智,可刚才虽为刘水秀解了剧毒,却终究没有挽救这女子的性命,愧疚之情已然充满他的心胸,再见那少年的状态,分明是濒死时的“回光返照”,自己若不伸援手,只怕今晚又要出条人命,一时间就打消了脱身的念头。

   张广的万般理想,皆系于一个“民”字,一心以自己所学为民解困,由海外归国后,求诸官场,难谐此志,遂漂泊四海以求于民间集同志,成大愿,对百姓遭受的苦难自然最是上心,当下道:“什么事也大不过人命,如果不想再死人,现在应该先救少年的性命。”

    在场诸人中,陈必谦也是个读书人出身,在他的下意识里,“民为重”这样的圣训虽不过是“愚民”的政治手段,但眼睁睁看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他还真没有这个“铁石心肠”,张广这样一说,他不好继续咬住麻义不放,转口说:“张翰林说的对,其他事可先搁置,待救人后再议。”

    麻义听陈必谦这么说,接过话头说道;“把这娃儿搞到我家里去,我家里常备这些药材,方面些。”

陈必谦本有心就此事彻查麻家,但他在任上多年无为,实不想临近卸任之时,因打压地方豪强生出更多是非,听麻义这么一说,他冷哼了一声,就算是默许了。

麻义见陈必谦没表态,又怕张广有异议,抢着说:“张先生若肯救着少年,也请一并到我家里,我与先生嘛,嘿嘿,还算是有些交情撒。”

张广本有心把少年安置到衙门里去医治,但他本人对官府早有成见,让他张嘴求陈必谦,那是万难,见麻义这么说,只道,出了刚才这些事,麻义也不敢再生不轨之心,也就点头默许了。

   既然想迅速平息事端,陈必谦接下来的动作就异常果敢,他当即命令,麻义等人先将那少年带回家中医治,待其恢复神智,再到官府计较,官府则暂时收了刘水秀的尸体,差人把茶老板夫妇一并带回衙门善后。

    经历了这样一场风波,刘家可谓是家破人亡,看自己家虽经抢救幸存下来,但眼见残火未尽,那情景真是无限凄凉,加之爱女无辜殒命,夫妇二人不禁嚎啕痛哭。

   至于樊长水,也真是机灵,众人忙碌时,他滚到一角去,大家注意力转移,他早已乘机走了,陈必谦本想着人去追,但想想一个男人一旦去势,命虽保全下来,但其日后生活,恐怕比身在监牢还要痛苦,心一软,也就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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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钱王 创建于 2016/5/19 10: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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