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机


就算是一般的朋友,我也不能这么猖狂,不过,我已经没有从良的机会了。既然要被这个家伙开除,就得像个人样地坐在这里,然后,再像个人样地走出去。

 

 

我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好像正站在那个深巷子的那间古旧的院门前。这个幻觉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门突然开了,一个女人捂着嘴“咯咯”地大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我愣住了,这个女人不是孟姣么?没错,是她。她一看见我,就止住笑意,将我拉到一旁,轻声说道:“你真的不认识我?”

“我怎么不认识你?你不是叫孟姣吗?”我不由得笑了笑,“你在我们策划部的办公室里表演的那一幕,我终生难忘。”

孟姣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气恼。她朝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门瞥了一眼,几乎在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个不长记性的家伙。”

“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我们……算了,不给你多说了。”

“那天晚上?”这下轮到我焦急了,“小姐,你不要乱说话,这可是在公司。无论在哪个晚上,我都没见过你,就是在梦里,我也没见过你。”

“你他妈的……”孟姣几乎要蹦起来。

一个声音忽然从总经理办公室内传来:“喂,小虞,你在门外干什么?怎么还不进来?”

“不好意思,廖总在叫我。”我说着,调整了一下情绪,准备应对下一场突发事件。

“坦白说,你是个猪头,而且是个超级大猪头。”孟姣白了我一眼,然后用胳膊狠狠撞开我,抽身离去。

“谢谢你的称赞,今年的猪肉价格长得比去年还快。”我瞅了一眼这个女人性感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走进了老总办公室。

一进去,廖总就让我带上门把手,我照做了,大概他是想让自己的决定不被其他员工知晓,尤其是那些和我刚来公司上班的新员工。廖总用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一把椅子,我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开始观察我,从我的面部表情一直观察到我上衣的最后一个纽扣,面试当天,他一开始也用这种眼神盯着我。说句实话,廖总是个长相非常普通可以说还有些丑陋的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身材敦实,五官很凑合地被安装在脸皮上,双目却特别有神。我想,他只所以如此喜欢审视旁人,或许是想炫耀一下那两颗深邃的眼珠子。要不是他那一头卷曲蓬松的长发,我真怀疑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他。

“感觉怎么样?”廖总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好,”我说道,略感莫名其妙,“对了,廖总,你指的是什么感觉?”

廖总忽然大笑起来,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牙齿。牙齿有些黄,却并不叫人厌恶,不过,他嘴唇上端的一颗长着一根细毛的黑痣却叫人生厌。

“既然你不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怎么那么快就给出了答案?这只能说明你是个非常纯朴和坦率的人,当然,还表明一点:你擅长和上司打交道。”

我扑嗤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廖总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难道我分析错了吗?”

“从你的角度上是没错,不过,从我的角度上而言,就错得一塌糊涂。”\

“呃,真有这么严重?”

“是的,非常严重。”我用一种不用抗拒的语气毫不留情地说道,“你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也只是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你却从我的只言片语中找出了能概括我某些性格的元素,你不觉得这是非常牵强的吗?再说,如果两个陌生人通过一两次肤浅的交谈,就能推断出对方的个性,这是很不科学的,而且对今后的相处也很不利。就算你看出了我的某些品性,但依我看来,没有一样是真实的,我既不纯朴,也不坦率,甚至还有些虚伪。最后一点,你提到我很擅长和上司打交道,从刚才的谈话中,你应该清楚我是否真的擅长和上司打交道。我虽然自认是个能人,却必须呆在别人的屋檐下,至少在三十岁之前,我都必须生活在旁人的阴影下,直到羽翼丰满后,我才能离开笼子,在天空中翱翔。”

廖总嘘了一声,“你不怕折断翅膀?”

“怕,怎么不怕?但是,一旦一个人独立生活在尘世并开始凭借自己的能力谋取生存的食粮时,就得随时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尤其是对我们这些男人而言,没有多少同情的眼泪可以从你认识的人身上获取,即便是你最亲密的人,也不可能向你施舍过多的眼泪。”

“精辟,非常精辟,你应该去学哲学。”

“笨蛋才去专门学哲学,从哲学系出来的人大多是道德的殉葬品,而且这些人注定成不了哲学家,真正的哲学家是生长在土壤中、游荡在灰暗的巷子里的。我有这么一个观点,在菜市场上,你会碰到许许多多的哲人,因为,大多数宝贵的哲理都来源于对生活的积累,尤其是对贫困生活的积累,哲学从来是与贫困连在一起的。”

“拷,你他妈的说话太有水平了。”

廖总从桌面上的烟盒里取出两支香烟,递了一支给我,我毫不客气地接过。我忘了带打火机,他看出了这一点,主动为我点燃了烟,然后,再为他自己点燃。我没有半句表示感谢的话。我将身子完全仰靠在椅子上,非常惬意地吸着烟,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切。有那么一小会,我为自己的失态和莽撞感到震惊,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已经不打算第三次走进这间杂乱不堪的办公室。这个屋子更像个小仓库,坐在我对面不过是个穿着较体面的仓库管理员。我在心里偷笑起来。

一股刚吸入喉管的浓烈烟雾呛得我喘不过气来,廖总竟然又为我倒了一杯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很滑稽,甚至有些无礼。我怎么这样对待一个公司的老总?就算是一般的朋友,我也不能这么猖狂,不过,我已经没有从良的机会了。既然要被这个家伙开除,就得像个人样地坐在这里,然后,再像个人样地走出去。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的吗?”

廖总细眯着眼睛看着我。我早已领教过了他那奇特的眼神,但这次他注视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慑和不容抗拒的威力,从那对眼珠子的深处迸射出来的光芒足以熔化我的所有机智。

我不知道,”我微微支起身子,“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找我来干什么,但知觉告诉我,一定没好事。”

“你这么没自信,以后还怎么做好本职工作。”

“你说的没错,我不自信,而且是相当不自信。我常常引以为傲的事情都得不到好的结果,所以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这哪像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说的话。”这个成功人士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感到压力很大?其实,每个人肩头的压力都很大,但是,有压力并不是坏事,就看你怎么去面对。在你这个年纪,我也几乎是一贫如洗,我记得我刚走下从我们老家开往这座大都市的长途汽车时,兜里还不足200元钱,可我现在即便是在公司业绩最差劲的情况下,我的兜里至少也有5000元现金。这不能说明我已经成功了,就算是成功了,我也不能松懈,因为,在这个竞争异常激烈的社会中,一个刚找到财路的人稍不留神就会回到过去的老路上去,我已经没有毅力和耐心再重蹈那些艰难的岁月了。”

“我有的是毅力和耐心,就是缺少机会。”我拧灭烟头,苦涩地笑了笑。

“我现在不正是在给你提供机会吗?”他也掐断了烟头。

“谢谢,不知道我能否抓住?”

“你肯定能,我相信我堂弟看中的人一定没错。目前,我们公司已经接了好几个大单子,鉴于人手不够,我才想到招聘几个能人。你是这批新员工中,我最满意的一个,现在是你发挥才干的时候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最主要是不要让你自己失望。”

“我,我会尽力的。”我有些受宠若惊。这是我自踏进这间办公室后首次产生的被人推崇和信赖的感觉,尽管感觉不是很强烈,却足以刺激我的内心,让我为之一振。

“放在你桌上的那个方案,想必你已经看到了吧。”

我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

我清了清嗓门。“总体感觉良好。创意很新颖,就是操作难度太大了,有些想法与现实几乎是脱轨的,另外,预算较高,风险也较大。”

“你所说的,正是我考虑的。廖总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我赶忙抓起打火机为他点烟。他笑了笑,接纳了我的好意。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把烟盒递给我,我毫不客气地接过烟盒,抽出一支,叼在了嘴角。

“由于时间比较紧,我们根本来不及作过多的分析,现在,我想听听你对这个项目的最终看法,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们公司该不该参与这个项目,说白了,我们能不能从中赚到钱。”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有必要作选择吗?除非你不把自己当作这个公司的员工。”

我突然感到对这个老板可不能小瞧,要在他的眼皮下滥竽充数,根本不可能。越是这么想,我越是感到紧张,以至于捏烟的手指都在发抖,手心也浸出了汗粒。我好生琢磨了一阵,才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这个项目风险性很大,而且操作难度也不小,但鉴于我省相关部门对玩具市场的积极扶持,还是有利可图的,即使有损失,也不会很大。已经有两家公司为我们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加入他们的行列,他们一定很感激。另外,我们随时可以撤走,不至于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赞助商,我想这也是那两家广告公司向你抛送橄榄枝的原因,他们一定看中了你们公司的客户资源……”

“你们公司?”

“不,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资源。”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要招商顺利了,一切都好办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急需考虑,那就是三方的工作和利益分配问题,一旦处理不好,整个项目就会砸锅。”

“说到点子上了,”廖总非常高兴地深吸了一口烟,“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项目我是打算做的,但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所以,我一直在犹豫,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正下了决心。任何一个经营实体参与某项商业活动,都是为了经济收益,所谓的社会效益只是一句空话,而对于政府部门而言,他们看重的则是后者,这就叫各取所需。社会就这样,没有合作基础,哪有合作的成功呢?当然,我们也不能算得太精了,这样,以后还有谁愿意同我们合作。我向你透个底,这个项目,我不奢望赚多少钱,最大的希望就是和相关负责部门搞好关系。在和政府的联络上,我们公司一直是空白,而这次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我想那两家广告公司只所以栽进去爬不出来,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太看重短期收益了,以致于得不到主管部门的全力支持。我们不能这么犯傻,必须一进入项目的运营就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兄弟,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廖总的一席话让我吃惊不小。

“那就这样吧,你抓紧时间完善一下方案,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再来讨论……没问题吧?”

“没问题。”

我准备起身离去,他又叫住了我:“兄弟,我对你很有信心,下半年,我准备把策划部和设计部合为一个部门,交给你来管理。”

“交给我?”我浑身哆嗦起来,“那小廖——廖裕之怎么办?”

“他在这里呆不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根本没有难为他。你不要产生误会,以为是他要走了,我才叫你接任他,其实,他的能力远不如你,我只所以那么鼓励他,是因为我和他是亲戚。很少有人知道,他做的很多方案都是我修改后才交给客户的,我很累,我不能再这样累下去了。”说到这里,他显出很疲倦地躺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了双眼。他壮实的身子慢慢蜷缩在了椅子上,在惨白的光线下,给人以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紧捏了一下汗淋淋的拳头,急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一个戴着眼镜的白白净净的女同事拿着一份文件夹从侧面的行政办公室走了出来。她朝我笑了笑,走进了我刚出来的那间屋子。

我感到肚子隐隐作痛,忙穿过接待大厅,来到位于墙角的洗手间。糟糕,房门紧锁,里面有人,我站在门外,急得满头大汗。真见鬼,这么大的屋子、这么二十几号人,怎么才一个洗手间?呃,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洗手间被改成了堆放杂物的仓库,听说里面还有一张床,以方便那些通宵加班的人能在黎明到来前有个平躺下来的柔软的地方。老板太有创意了。这就是企业文化,不怕你不理解。试想,就连厨房都能被用作策划部的办公室,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老板就差没把接待室挪到外面的过道上了。

这个家伙怎么还不出来,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废话,当然是拉屎,要不然能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吗?但这位仁兄又太能拉了,这么久了还没腾空肚子,天知道他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一想到臭烘烘的厕所、没有冲洗干净的马桶,我就感到反胃,糟啦,我快憋不住了,我用一只手撑着墙壁,一手捂住肚子,几乎蹲在了地上。

前台接待小张忙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来。“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她关切地问道,听得出来,她的语气是真诚的。

我转过头来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个女孩可长得真俊,她的五官非常秀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股醉人的香气,我虽然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香水,但我估计价格一定不菲,说不定是她的男友送的,或许是廖总偷偷送给她的。你想,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呆在公司里,作为老总——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能轻易放过吗?

天啦,我到底在瞎想什么,人家那么关切地问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啊?不过,说来也怪,一看到这么一个靓丽的女人,我的肚子竟然没那么难受了。我正要回答,从洗手间内传来“刷刷”的水声,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女人抖落着手上的水珠走了出来。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姣。我愣了一下,她也愣住了。

“原来是你在门外晃来晃去,早知道是你,我就在里面多呆一会儿,憋死你。”她瞪了我一眼,走开了。

我没有理她,赶忙冲进洗手间,随手关了门。我的妈,厕所里实在太臭了,看来美女拉的屎也比我们这些臭男人排的粪便好不到哪里去。我用手捂住鼻子,蹲在了还残留着那个女人体温的马桶上。就在身下“轰隆隆”的一瞬间,我真实地感到人生最大的快感在于排除了体内的重负。

当我回到策划部的办公室后,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想,也许他俩提案去了,也许他们去办私事了,但不管办什么事都与我无关。我完全没必要考虑他们的去向,不过,一想到老总说过“他呆不长的”,我就感到廖裕之好像已经悄然离去了。虽然他的离去也与我毫不相干,但我俩毕竟刚结识,我已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充分了解他的人生经历乃至他的情感史是我今天中午才产生的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也许从他身上,我能找到一些可贵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很多正常人所匮乏的。当然,我不是将他作为一个“异物”来研究,因为,在很多人眼中,我也是被研究的对象。

整个下午,我好像都在翘盼这对可爱的情侣归来,可惜,直到下班,也没有看到他俩的身影。由于很难进入工作状态,我在修改方案方面也没有多大的进展,烟缸里的烟头倒是积了不少,还好这个公司没有明确禁止在策划部的办公室内吸烟,因为,老板也是个烟鬼。对于搞广告的人来说,除了折磨自己的大脑外,就是折磨自己的灵魂,其他的我们都不会。其实,公司越是放任部分员工吸烟,下面的人就越是没有干劲和活力。大多的员工年纪轻轻就已显得慵懒无力、思维钝化,头发一天比一天少,就连和情侣做爱的次数也是一个月比一个月少了。

道理归道理,眼前的问题是今晚注定得加班了,不行,我不能加班,我已经答应牧芸下班后请她去肯德基。她现在已经打扮好了,正等我的电话哩,怎么办?拿回去改吧,目前也只有这个样子了。

一想到晚上不能美美睡上一觉,必须在台灯下的书桌旁孤寂地敲打键盘时,我就感到很不快,唉,生活为什么老是这样?不仅没有多大的起色,还要不断重复陷入痛苦挣扎的漩涡?我们这是站在奋斗的道路中,还是蹲在乞讨路人可怜目光的街边呢?或许都不是。对于生活的真正意义,我们始终没法弄清楚,但凡在清早一睁开眼,就首先想到肚子饿了,该吃饭了。没完没了的食欲引领着我们的四肢和大脑去争夺,去谋划,直到我们非常殷实了,依然不愿缩回伸向物质的触须。我们已经养成了惯性,所以,根本停不下来。

这电脑实在是太差劲了,怎么也关不了,我索性直接拔掉电源插头,挎上包走出了办公室。咋回事?大家怎么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会议室里,营销部的负责人还在对新员工进行强化培训;设计室内,一个长发披肩的男同事正在向另外的两个同事讲解一个刚被客户否决的设计稿件;从老总的办公室内,还传来沙哑的话语声;大厅内一片灰黯,只有前台接待小张一个人没在。我迟疑了一下,退了回来。

我烦躁不安地在屋内转来转去。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不消看,电话定是牧芸打来的。我挂断电话,用公司的座机给她打过去。我告诉她,我马上出门,叫她在人民公园门口等我。

当我放下话筒后,门开了,廖裕之和小艾挽着手走了进来,看的出来他俩心情不错。他俩看见我一个人呆在灰黯的屋子里,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似的,感到很吃惊。

“小虞,已经下班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廖裕之放开了情人的手,打开了电灯。

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这倒让我显得很不适应,我眨了眨眼珠子。在灯光闪烁的一刹那,我就像一个嫌疑犯一直在被人观察着,直到有人来审讯我。我笑了笑,说:“我,我这不是在等你么?没有你的指令,我哪敢轻易离开这间屋子。”

廖裕之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女友也乐了。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小子,你可真逗。快回家吧,说不定你的女朋友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丰富的晚餐。”

“真的吗?”我倏然站了起来。

“当然。”他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向他点头表示了谢意,像逃难似地冲出了办公室。那天晚上,我和牧芸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直到从市中心的广场上空传来午夜的钟声,我们才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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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壳 创建于 2016/5/19 12: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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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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